王思柳低著頭,慢慢走到江老安人麵前,跪在了王念慈身旁,她用餘光偷偷瞄了一眼王念慈,嬌小的身軀背卻挺得筆直,神色安詳從容,眼睛裏的光芒異常的沉穩堅毅,王思柳這時才發覺自己一直小瞧了這個女孩,十九歲的年紀,在自己那個時代還是個孩子,還在學校裏揮霍著青春,可身旁的她卻已長成了大樹,盡自己所能為妹妹遮風擋雨,留下一片安寧。
江老安人看著跪在麵前的兩姐妹,就像在欣賞兩朵嬌嫩的花朵,一個已經花苞初綻,一個還是含蕊待放,各有各的姿容,各有各的風采,實在是說不出的賞心悅目。
江老安人得了張老夫人的準信,心裏的擔憂去了大半,已看不出早上鬱怒難平的神色,對著王思柳和顏悅色地問道:“思柳,我罰你去跪佛堂,你心裏可想明白我為何這麼做?”
王思柳躬身回道:“思柳明白,長房大太太是思柳的長輩,又有朝廷誥封,思柳與她爭執是犯了言語無狀,目無尊長之罪,外祖母罰我也是不想給那些心懷叵測之人留下把柄。”
江老安人滿意地點點頭,又聽王思柳接著說道:“可即便是如此,下次再碰到這種事,思柳仍舊會這樣做。”
江老安人和唐氏一時錯愕不已,還未發話,旁邊的王念慈已率先出言訓斥起來:“思柳,你說什麼呢?外祖母這般袒護你,已是擔了風險的,你別不知好歹!”
王念慈杏目圓睜,看向王思柳的目光既嚴厲又憂心,生怕王思柳不知天高地厚說出什麼不敬之言,又要被外祖母懲罰。王思柳看了姐姐一眼,知道姐姐在擔心她,可憋在心裏的話不說出來怕是一整天都不會好過,所以她抿著嘴巴沉寂了片刻,還是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長房大太太之所以敢到四房放肆,說白了就是瞧不起四房,認為四房的人軟弱無能,即便受了委屈也不能把她怎樣,我今天頂撞她,就是讓她知道四房不惹事但也不怕事,你想耍威風外麵有的是地方,但是別想拿四房當墊腳石,有了今天的教訓,她以後見了四房的人也得收斂幾分。”
王思柳說完,房間裏一片沉寂,王念慈一臉緊張地看向江老安人,剛要開口替妹妹解釋兩句,卻聽江老安人說道:“你們兩個都起來吧,跪了一上午了,小心跪壞了身子,思柳大病初愈,更不能馬虎,汐哥他娘,一會你開了庫房,拿兩顆老參出來,給思柳好好補一補。”
唐氏躬身應是,王念慈兩姐妹給江老安人行禮道謝,又寒暄了兩句就回了自己的小院。
唐氏看著這兩姐妹離了廳堂,出了院門,確定自己說話的聲音她們已經聽不到了,這才試探性地對江老安人說道:“娘,你看思柳剛才說的那番話……”
江老安人沉吟了一番:“她小小年紀能想通這些道理,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平常也沒見誰提點過她,到底是從哪學來的?”
“難道是大表姑奶奶?”唐氏給的答案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太可能,底氣也就顯得不那麼足,果然,江老安人搖了搖頭:“不可能是念慈,她要是能教早就教了,思柳也不至於這麼多年都懦弱膽小,難不成……還是因為那件事?刺激受大了,連性情都變了?”
唐氏沒言語,心裏卻在腹誹:你確定這孩子不是中邪了嗎?思柳這孩子也真是可憐,人鬼妖神都來欺負她,趕明兒還是要找個道長來看一看,隻是不知道思柳身上是哪路邪靈,天清觀的虛空道長擅長驅邪,清空道長擅長捉妖,玄空道長擅長請神,靈空道長擅長批八字算命格,要請哪位過來還是四位一起過來?
唐氏正自顧琢磨著,江老安人又說道:“思柳以前就是太懦弱了,要不然也不會被沄哥欺負,若是這次借了這個事由能讓她變得開朗些、堅毅些也算是因禍得福,那她以後在長房那邊的日子也不會太難過。”
唐氏聽了點點頭,一想到謝氏今一大早張牙舞爪的模樣,心裏就有些擔心,忍不住問道:“娘,思柳她一定要嫁過去嗎?你也知道謝氏的為人,實在不是好相處啊,我怕思柳過去以後會受委屈。”
江老安人歎了口氣:“那又怎麼辦呢?現在還有更好的路嗎?一個未出閣的姑娘清白沒了,她還有什麼選擇?汐哥他娘,你且記住了,這件事先別跟人提起,等兩邊把這事定下來再說,平常多照看著點,若是思柳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馬上跟我講,總之,不能再讓孩子出事了。”
唐氏恭敬地應了聲是,陪著江老安人閑聊了兩句也回了房間。
王思柳和姐姐一回到自己的院子,就把姐姐扶到了軟榻上,褪了衣衫查看有沒有受傷,王念慈跪了兩個時辰,膝蓋已經淤青一片,看得王思柳心裏一陣陣發酸,連忙叫了丫鬟取了藥酒幫王念慈散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