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謝氏喋喋不休地跟許三太太發泄著心中不滿,沒注意門外廊簷下一個消瘦的身影已經站立多時,將她二人的話一字不落地聽了去,隨後帶著落寞的神情,邁著沉重的步伐,退出了前院。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大太太謝氏的兒子,長房嫡孫沄五爺。
“沄五爺,您這是要去哪裏呀?”一直跟在楊沄身旁的小廝寶順見主子心神不寧,像丟了魂似的一直往前走,心中頓感不妙,不由地出聲詢問。
楊沄抬起頭來,茫然地環顧四周,見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走到了後花園,垂頭喪氣地說道:“我心裏煩,想找個地方靜靜。”
寶順知道楊沄為什麼心煩,眼睛轉了轉說道:“沄五爺,前麵就是朗月亭了,不如到那邊去坐坐吧?”
楊沄沒吱聲,抬頭看了看方向,便朝朗月亭走去。
楊沄現在很後悔,他自己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他和王思柳相識是在一年前,王念慈的婆家來下小定。馮家和楊家是世交,他和馮家幾位年紀相仿的公子也是熟識,於是便去四房湊個熱鬧,無意中就碰到了王思柳。
王思柳寄居在楊家四房,平日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是以楊沄雖然知道四房有這樣一位姻親,卻從未見過麵,此刻一見王思柳嬌弱嫵媚的身形,秀雅豔麗的容貌,立刻就印在了心上。
這一年來,楊沄費盡了心思想要接近王思柳,可王思柳平時接受的是正統教育,對男女大防避之如虎,身邊又有一位心細如絲的姐姐,哪裏會和楊沄私下相見?楊沄因此落下了相思病,心裏想的、口中念的全都是王思柳,有幾次他甚至隱晦地向母親表達了想娶王思柳為妻的意願,可換來的卻是母親的訓斥,斥責他不學無術、不求上進。
他是長房長孫,自然明白身上擔負的責任,可是自己不過是想娶一位心裏中意的姑娘為妻罷了,與他要肩負的責任並無矛盾啊,怎麼這事竟然會這麼難?難道非要自己考中進士,有了出身之後,別人才會尊重自己的意見嗎?如果是這樣的話他願意為了她拚盡全力。
楊沄的資質不差,甚至可以說是天資聰穎,在同齡人當中幾乎是偶像般的存在,平日裏他讀書就很刻苦,如今心中有了信念,更是頭懸梁、錐刺股,恨不得一天當成兩天用。
讀書的日子是清苦的,不然也不會有十年寒窗的說法,每當夜深人靜,楊沄被書中的文字累得頭暈腦脹之時,他都會幻想著將來金榜題名,他愛慕的女孩能夠依偎在自己的身旁,含情脈脈地望著自己,願意用一生的時間與自己相知相守,他覺得那將是他最幸福的時刻。
可是,所有的希冀都在那一天變成了噩夢。二房的滿月宴上,所有人都來與他挈闊,本有幾分酒量的楊沄竟然喝多了,身邊的小廝去拿醒酒湯,擔心他意識不清會跌入湖中,便把他扶到湖邊的抱樸齋裏歇息,而就在這時王思柳閃了進來。
那朝思暮想的麵容一印入眼底便再也拔不出來了,楊沄感覺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在沸騰,他突然覺得自己的日子過得好苦,想要達到的目標是那麼的遙遠,他突然覺得可能還有另外一種方式能夠完成自己的心願,於是他緊緊抓住了王思柳,不顧她的哭喊、求饒,將她壓在了身下。
有那麼一陣功夫,楊沄感覺王思柳沒有再拚命地反抗,他甚至感覺她在迎合他,這讓他喜出望外,可隻是眨眼的功夫,王思柳就像變了個人似的瘋狂地襲擊他,讓他毫無招架之力,不到片刻便昏厥了。
後來,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再後來四房的楊汐和楊濟帶著人圍毆他,雖然有身邊的隨從拚死護著,可還是傷得不輕,他也是在那時聽說,思柳竟然尋過短見,他後悔!他很後悔!他不想傷她的!他派身邊的小廝去打探消息,得知祖母和父親同意娶思柳過門,他喜極而泣,可轉瞬母親和思柳之間的爭鬥也傳入了他的耳中,而今天表姨母帶來的消息更讓他沮喪,思柳竟然不願嫁他,思柳說她對他無半分好感!楊沄覺得他的世界崩塌了!
楊沄在朗月亭下自怨自艾,另一邊,王思柳卻是喜笑顏開,解決了身上最大的麻煩,她整個人都輕鬆了下來,此刻正帶著夏荷在湖邊閑逛。
“二小姐,奴婢已經好久沒見您笑得這麼開心了。”
“是嗎?”王思柳笑得很燦爛:“這叫人逢喜事精神爽,不用再跟長房鬥來鬥去的,你們是不是也都鬆了口氣?”
夏荷點點頭:“可不是嗎,這幾日奴婢的心一直懸著,生怕長房大太太再打什麼鬼主意,她把沄五爺當成寶可也不能這麼作踐我們二小姐,還好二小姐也不是吃素的,三言兩語就把大太太派來的人打發了,奴婢聽人說大太太這兩天都快氣死了,動不動就發脾氣,她們長房的下人現在連大氣都不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