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旭神色一變,急問道:“你說什麼?誰出事了?”
那過來報信的人是跟在馮娘子身邊的護衛之一,平時性格沉悶,不苟言笑,如今臉上卻是掛滿了焦急之色,連事情的來龍去脈都說不清楚了,柳旭聽了半天隻聽懂了一句話:馮欣蘭上吊了。
這個消息一入耳,柳旭感覺頭頂響過炸雷一般,來不及再追問詳情,一陣風似的跑了出去,直奔馮欣蘭平日常去的湖邊。
等到柳旭氣喘籲籲趕到的時候,馮欣蘭已經被從上吊的樹上放了下來,脖子上一條深深地勒痕十分刺目,與遠處在風中飄蕩的白綾遙遙呼應,好似老電影中陰暗、晦澀的畫麵,讓柳旭一個勁兒地問自己這是不是幻覺?
柳旭的腿腳已經有些不聽使喚,深一腳淺一腳,不知什麼時候就要跌倒,耳邊除了自己濃重的呼吸再也沒有第二個聲音,剛才還活生生的一個人短短一瞬竟與自己陰陽兩隔,柳旭如何也不願接受這個現實。
柳旭還在怔愣之中,突然感覺有人用力搖晃著自己的肩膀,抬頭一看楊珞不知何時站在她的身旁,目光裏充滿了關切。柳旭顧不得與他交談,扭頭去看躺在地上的馮欣蘭,卻發現不管是她還是圍在她身邊的隨從都已經不見了,不由慌張問道:“人呢?剛才……去哪了?”
楊珞拍著她的肩膀安慰道:“我讓人送回院子裏了,還讓人去山下請了大夫。”
柳旭心中一緊,帶著幾分不敢置信又期盼的語氣問道:“她還活著嗎?勒痕那麼深不要緊嗎?大夫能看好嗎?”
楊珞目光有些閃爍,沉默一瞬才緩緩說道:“她還有些氣息,我讓人喂了一丸我們習武之人用來保命的追魂丹,至於能不能救回來還得看大夫怎麼說。不過……”
“不過什麼?你有話直說,都什麼時候了,用得著吞吞吐吐嗎?”
楊珞對上柳旭焦急混雜著擔憂的目光,心裏很是猶豫,擔心自己說出來的每一個字會讓她崩潰,但也不想因此就給她不切實際的希望,那樣隻會讓她以後更加痛苦,於是輕吐口氣後如實說道:“我覺得已經沒什麼希望了,她除了上吊還服了毒,剩下一口氣也隻是拖時間,現在除非有起死回生之術或是救命仙丹,不然也拖不了多久。”
“服毒?”柳旭驚詫出聲,大聲質問道:“怎麼會服毒?她有什麼理由服毒?”隨後垂眸思索一陣,向楊珞求證道:“如果按你說的她中了毒,這就不是自殺,是被人陷害,那是誰幹的?是誰下的毒手?”
楊珞神情莫名一鬆,這丫頭當真是與尋常姑娘不同,這種時候竟是出人意料的冷靜,於是便將自己的猜測講給她聽:“按照我的判斷,應該有兩撥人馬會做這事並且也有能力做得到。一撥是秦五,原因你也知道,大概是把馮娘子當成我們的人了,才會遭此橫禍;另外一撥……”說到這裏,楊珞的目光變得有些凝重,聲音也不由自主低沉了幾分:“如果不是秦五做的,那就是宮裏的人,隻有他們有這能力也有這個必要。”
話音入耳,柳旭隻覺一陣眩暈,腳底一軟就要跌坐在地上。一旁一直看著她的楊珞發覺不對,趕緊扶住她並往自己懷裏帶了帶。柳旭無力地靠在他的胸口不言語,雙眼無神地睜著,半天都不眨一下,若不是她胸口還有起伏,楊珞都覺得自己抱著的是一具木偶。
少頃,楊珞低聲安慰道:“你也別難過了,事情已經發生了,還是想想怎麼善後吧。如今最要緊的是要把消息傳出去,你回去寫封信,我讓人送到京城。”
柳旭聽著眼淚就流了下來,捶著胸口嚎啕大哭:“你讓我怎麼寫?你讓我怎麼寫?我答應他要好好照顧蘭姐姐的,不管凶手是誰我都沒盡到看護責任,我有什麼臉去見他?”
“這是意外,跟你沒關係。”
“不是,都是我的錯,蘭姐姐命不該絕的,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
柳旭哭得昏天黑地,那種撕心裂肺的疼痛讓楊珞揪心不已,他從沒見過柳旭這副模樣,那種自責、後悔的情緒將開朗、樂觀的她瞬間擊倒,楊珞相信如果她當時陪在馮欣蘭身邊,她定會拚死相搏,就像當初冒著生命危險來救他一樣,隻要是她掛念的人必定以真心來對。
夜已深,房間內一盞昏暗的燭火不時跳動著,床榻上馮欣蘭安靜地睡著,氣息微弱得似有似無。柳旭坐在床邊,拿了濕毛巾替她淨麵淨手,擦著擦著,毛巾便捂在了自己的臉上,蓋著了淚水卻蓋不住嗚嗚的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