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一天天暖和起來,幹枯的枝丫上重新吐出了嫩芽,被寒風阻隔的冷清了多日的街道上也變得人流如織,不論是高門大戶還是普通百姓紛紛趁著這春風和緩出遊踏青,感受這久違了的愜意時光。
這般適合出遊的好時節柳旭卻是一反常態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而是叫人去花市搬了些或珍稀或普通的花花草草,將後院堆得滿滿的,不知情的還以為她要改行做苗木生意,其實是受不了楚茗雪和賀文睿這對冤家對頭整日在耳邊吵吵嚷嚷,隻好閉門謝客躲在家裏當幾天花農,讓耳根清淨清淨。
一提到楚茗雪和賀文睿這對活寶,柳旭頓時感覺耳邊有一千隻知了在不停的鳴叫,她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這兩個家夥的脾氣竟然是一點都沒改變,互相拆台、見麵抬杠就跟上了發條一樣沒完沒了,讓她不由得開始懷念起在清平山莊的悠閑日子,天氣好時在山中漫步遊蕩,聽著山雀、畫眉清脆的鳴叫,看著藍天碧水,心裏那叫一個敞亮;若是遇到雨雪便窩在山莊裏,與師兄弟們切磋功夫或是飲酒笑鬧,說不出的肆意灑脫。回想往昔,對比今朝,柳旭隻覺得自己這次真的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而且還錯得還很離譜。
這一天,柳旭正拿著花剪對著一眾花花草草修剪枝丫,府裏的管家突然腳步匆匆走了過來,神情帶著幾分嚴肅向她稟道:“東家,賀公子求見。”
柳旭頭都沒抬,淡淡說道:“不是跟你講過了嘛,以後楚茗雪和賀文睿那倆二貨再上門就說我不在家,千萬別讓他們倆進門,免得把家裏弄得雞飛狗跳。”
管家一聽露出幾分為難的神情,遲疑了一陣還是大著膽子稟道:“東家,賀公子不是一個人來的,還帶了一位公子,小的看那公子裝扮不俗,不像普通官宦人家的子弟,而且賀公子對這位公子好像頗為忌憚,說話行事很拘謹,完全不像平日裏的做派,小的猜想這位公子會不會大有來頭?”
“那小子還找了幫手嗎?”柳旭停了手裏的活計,忍不住唉聲歎了口氣:“這兩個冤家,上輩子他們倆到底什麼仇什麼怨?這輩子都還不放過對方!”轉頭又一想,似乎又有些不對勁:“他找了幫手帶到我這裏幹嗎?他要報仇報怨直接去楚家大宅才對,要不然也該去禁軍衙門,再不濟也是在半路攔他,跑到我家裏是幾個意思?”
管家一臉茫然不知該怎麼回答,柳旭將手裏的剪刀隨手一扔,扔到一個空花盆裏,拍了拍手上的浮土,自顧自說道:“管他幾個意思,反正準沒好事,我還是出去避一避好了。你在前麵幫我盯著,我從後門走,別讓他看出破綻來。”
柳旭說完就往後院跑,管家伸著脖子張望,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就見柳旭耷拉著腦袋又折返回來,管家緊張的神色不由舒展開來,上前兩步稟道:“東家,跟賀公子一起過來的那位公子身邊帶了許多護衛,小的看見他們派人守住了所有出口,連下人進出的角門也不例外……”
“那你不早說!”柳旭不由瞪了他一眼,隨後又歎了口氣:“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早晚都得有這一天,算了,我還是去見見那位貴客吧,你把人帶到客廳,我隨後就來。”
管家恭聲應是,退了下去,柳旭卻低著頭背著手在院子裏繞起了圈子,嘴裏喃喃低語:“都過去這麼多年了,你還想怎樣啊?”
賀文睿帶過來的那個人是誰,別人不知道,柳旭心裏卻是一清二楚,整個京城能讓賀家三公子畢恭畢敬大氣都不敢喘的除了紫禁城寶座上那位還能有誰呢?這般尊貴之體屈尊駕臨自家寒舍,在別人看來可是天大的榮耀,可到了柳旭這裏她隻感覺尷尬和為難,往事如刀在她心裏刻下的印記太過沉重,讓她每次記起都會遍體生寒,這樣的人做出那樣的事,她怎麼可能願意再去見他?
柳旭也不知道在院子裏轉了多久,再抬頭時發現不遠處通往前廳的月亮門下站著一個人,細細一瞧,那麵容雖然變得威嚴敦肅卻仍然不失昔日的儒雅清秀,身型依然纖瘦卻又多了幾分成年男子才有的成熟穩重,想來他這些年經過錘煉已經脫胎換骨,無論是氣勢還是姿容都與之前有了天壤之別,再不是那個靦腆害羞的青澀少年了。
柳旭的眉頭皺了皺隨即垂下眼瞼,緩步走到那人麵前,一撩衣擺便要跪下行禮,卻被那人扶住手臂攙了起來,口中帶著激動的語氣說道:“小柳,多年不見,你可還好?”
柳旭頷首應道:“有勞皇上掛念,民女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