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晚宴,柳旭吃得有些心不在焉,各種珍饈美味在她嘴裏如同嚼蠟,什麼滋味都沒嚐出來,等到江老安人讓她去給楊珞敬酒時,她思前想後也沒想出個好主意,隨即心下一橫裝作失手,一杯酒直接潑到了楊珞身上,這般失禮免不了被長輩斥責,可是也暫且解了她燃眉之急,至此直到宴席結束,再也沒有人提起讓柳旭去敬酒的事了。
柳旭回來後就一直住在楊家四房,每日陪著江老安人說話逗趣,把江老安人哄得心花怒放,天天笑得合不攏嘴;她去的地方多,見得世麵也比內宅婦人多,各地奇聞異事講起來滔滔不絕,不僅江老安人愛聽,連兩位表嫂也頗感興趣,她又是個好相處的性子,沒幾日便和兩位表嫂混熟了,幾個人吃茶打牌熱鬧得很。
這一日下午,柳旭在江老安人房中歇了午覺,醒來時發現原本睡在她身邊的外祖母沒了蹤影,她揉著眼睛坐起身,四處瞧了瞧見衣櫃旁邊突然多了一道打開的縫隙,她仔細回想了一番,那地方平日裏一直擺著一張雞翅木西番蓮花紋的半圓桌,上麵按節氣放著新鮮的花草瓜果,普普通通的尋常擺設,一般人很少會留意到那個地方,可現在一看這純粹是障眼法,想不到江老安人房中還有個密室,這般隱秘,也不知裏麵藏了什麼好東西?
柳旭好奇心一起立刻就坐不住了,穿上鞋就進了那密室,借著昏黃的燭火走下幾節窄梯,便看見前方一個略顯駝背的身影,柳旭隨即衝著她輕聲喊道:“外祖母?”
江老安人聞聲轉過身來,看見突然出現在她身後的柳旭也未有過多驚訝,招招手,對她說道:“你睡醒了?來來來,過來看看,外祖母給你攢的嫁妝。”
柳旭倒是有些驚訝,原來還跟自己有關,她慢慢走到江老安人身邊,這裏的的燭火比剛才明亮幾倍,柳旭略一打量發現這密室竟然比江老安人的臥房還要大上許多,一邊整整齊齊擺滿了幾排櫃架,放著古董書畫、金銀器皿,另一邊則是大大小小的木箱,江老安人正站在其中一隻打開的木箱前,從裏麵掏出大小不等的錦盒,伸手遞給柳旭,說道:“你看看喜不喜歡,外祖母可是攢了好久了。”
柳旭打開那錦盒,裏麵放著一條珍珠項鏈,顆顆都有桂圓那麼大,晶瑩圓潤、光可照人,在此刻這種光線不明亮的地方,柳旭都能從中看到自己清晰的影子,饒是她見慣了好東西也不由得讚歎出聲。
“外祖母你去哪裏淘來這麼好的珠子?這麼大這麼圓可是有錢都買不到。”
江老安人笑道:“我活了這麼大歲數,難道還不能有點好東西?”
“您這好東西可太好了,簡直讓我大吃一驚。”
柳旭一邊同江老安人聊著天,一邊翻看著大大小小的盒子,一會兒看到一對哥窯的瓷瓶,一會兒見到一件一尺來長的玉雕擺件,不一會又翻出來一棵珊瑚樹,尺寸不高,隻有兩三歲嬰孩的身高,卻是精美絕倫,世間罕見。
柳旭望著那珊瑚樹眼睛都直了,驚呼道:“外祖母,我一直以為咱們四房低調簡樸是家底不厚,沒想到原來您老是個大財主啊。”
江老安人哈哈笑個不停:“原來你一直把我當成窮鬼了?財不外露你沒聽過?又不是暴發戶,又不是鄉下的土財主,難道還要在頭上頂個金盆銀盆的到處炫耀?”
“您說的是沒錯,不過隻怕有些捧高踩低的還就真把咱家當窮鬼了。”
“那些人理他做什麼?我過得好了不關他事,我過不好了他也不會幫忙,他不來煩我,我還圖個清靜自在。”
柳旭隨即豎了根大拇指:“您老是越活越通透了。”隨後又打量了一下四周大大小小的箱子,心裏盤算了一下問道:“外祖母,我記得外祖父的官職好像也不是很高,這麼多寶貝您到底是從哪裏得來的?難不成……”柳旭此時伸著脖子靠向江老安人突然降低了聲音:“難不成外祖父是個貪官?這都是他貪墨來的?”
江老安人瞪了一眼柳旭,伸手拍了一下她的腦袋,斥道:“胡說什麼呢,這都是咱們四房的老祖宗一代一代積攢下來的,當年咱們高祖和曾祖跟長房和二房的關係特別親厚,他們得了什麼好東西都想著給四房留一份,隻是到了我們這一輩才開始疏遠了。”
江老安人聲音裏帶著一絲落寞,想來是對楊家目前這種紛擾不斷的狀況很是無奈,沉默一瞬揮揮手:“算了不提了,子孫自有子孫福,各家過好各家的日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