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鬟重新給兩位主子上了茶,張老夫人端著茶碗默了半晌,臉色肅然地問道:“聽說王家那位二姑娘回來了,你可知道?”
楊珞點頭:“人我已經見過了。”
“你要分家,可是因為她?”
“對,我要跟她成親,不想她看楊家人的臉色,等分了家,我們自立門戶,沒人敢給她氣受。”
張老夫人將茶碗扔在茶幾上,板著臉訓道:“隻要我還有一口氣在,那個女人就別想進我楊家的門。天下的女人都死絕了嗎?怎麼一個個的都被她迷得找不著北?之前沄哥因為她鬧著要和離,現在你又因為她要分家,狐媚如此,若是進了門,必定兄弟反目,叔侄生隙,長此以往豈不是敗家之兆?”
楊珞沉著一張臉,冷聲說道:“沄哥到現在都還執迷不悟,自作多情,也難怪當初柳兒看不上他,都已經有了家室還這般任性妄為,不顧廉恥,不知進退,也不知大嫂是怎麼教的他?”
張老夫人臉色同樣不好看,聞言氣得罵道:“你還好意思說他?你自己不也是這般任性妄為?你要是還記得自己姓楊,就不該不顧著楊家臉麵!不該為了一己私利毀了楊家的聲譽!”
楊珞聞言身形一顫,紅著眼睛看向張老夫人:“娘,我還不夠維護楊家的臉麵和聲譽嗎?爹爹臨終前讓我發下重誓,終生不得入朝為官,我這幾十年為了楊家摸爬滾打,受盡了白眼奚落,我付出的還不夠嗎?”
張老夫人頓時語塞,她雖不知道楊珞暗地裏的身份,可這麼多年下來,也覺察到有些不對,她知道兒子不容易,可外麵的事她一個婦道人家插不上手,隻當做是自己多心,但現在看來,兒子隻怕對楊家早就寒了心。
楊珞緩了緩心神,斬釘截鐵地說道:“我要分家無非是想給大家都留個體麵,您老答應不答應都無所謂,她現在已經是我的人了,橫豎我都是要娶她的,您既然要一心維護楊家的臉麵,那您就當做沒生過我這個兒子吧。”
張老夫人瞬間震怒,斥道:“你為了一個女人連娘都不要了?”
楊珞重重歎了口氣:“娘,我孤獨半生,原本從未想過還能有個家,直到遇見她,我才對未來有了幾分期許,您若是可憐我活得不易,餘生能有人相伴左右,就別再逼我了。”
楊珞說完掉頭出了房間,張老夫人呆呆地看著兒子的背影半天沒有動靜,許久之後終於掩飾不住內心的悲哀,掩麵而泣。
楊珞走後,柳旭沒了牽掛,一門心思都用在了生意上,十天倒有八九天都歇在商號裏。白日裏她沉穩幹練地與各路商家大掌櫃談判博弈,活脫脫一位經驗豐富的老江湖,令人不敢生出半分輕視,空餘時間便仔細審閱各地商號送上來的信息情報,特別是西北一帶,接近草原的地方。
前些年蒙古草原戰事頻繁,各部落輪番征戰,相互傾軋,漸漸地阿拉善和碩特部落脫穎而出,他們的首領海那赫雄才偉略,勇猛過人,一路征戰從無敗績,繳獲了大批的財物、馬匹和奴隸,實力大增,又通過聯姻拉攏了一批大氏族部落,現如今被推舉為部落聯盟可汗,聲望如日中天,如今的蒙古各部落空前團結,士氣高漲,這位新任可汗這般勵精圖治,圖謀定然不小,富庶的中原地區曆來是北方遊牧民族豔羨的地方,柳旭擔心將來邊境地區勢必會有一場浩劫,因此對邊境地區的動向格外留意,而私下裏她也在謀劃著一項無法對外人說的機密事情。
到了晚間,處理完一天的瑣事,柳旭卻毫無睡意,手中把玩著楊珞送她的那根白玉竹節簪,常常一坐就是一個通宵,心裏一時想著他如今到了哪裏?事情處理得順不順利?一時又想著他知道自己的決定後會是個什麼反應?他會不會恨她?
最好是這樣吧!
他隻有恨極了我,才會把我忘得幹幹淨淨!
自從知道了楊珞的心意後,張老夫人一連幾日茶飯不思、夜不能寐。楊珞這樁婚事她實在是不滿意,娶這樣一個聲名狼藉的女人進門,楊家長房以後可就成了全杭州的笑柄了,可如果不答應,以楊珞的性子根本也不會放手,他自有手段完成心願。思來想去,張老夫人決定還是親自去見見這位聲名遠播的王家二姑娘,之後再做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