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旭在京城住了小半年,眼看著要入冬了,擔心元蒙人會再次南下開戰,遂向皇上辭行離京。
柳旭要離京的消息剛一傳出又引起了不小的轟動,走的那天京城豪門大戶幾乎每家都派了馬車守在城門外,馬車上坐著各府的千金小姐,等著見柳旭最後一麵。
到了出發的時間,柳旭跟前來送行的好友簡單寒暄幾句之後,縱身一躍跨上戰馬絕塵而去,那些女孩子們看著那颯爽英姿的背影越來越遠,瞬間齊聲大哭,哭聲哀婉令人心碎,仿佛天地都要塌了一般,之後的那幾天,京城的大夫又變得忙碌起來。
柳旭一回到西北營地,就開始整治軍務,囤積糧草藥品,並讓軍工雜役加快製造火器彈藥,時刻防備著元蒙人突然南下侵襲中原。
眼看著就要到年底了,柳旭一邊帶著人巡防一邊給自己轄區內的駐守邊軍送去糧草補給。她照舊是將手下人馬分成五路,每路一萬人,派到五個不同的方向,既練兵又收集情報,一舉兩得。
這一天,柳旭帶著補給到了一個叫落鳳崖的小城,城裏隻有三四萬人口,守軍卻有五千人,全因此城靠近長城關卡,戰略位置非常重要,幾乎是南下中原的必經之路。
柳旭帶著自己的人馬入駐城內,將所有涉及戰略防守事宜檢查了一遍,正當她與守軍將領商討軍情的時候,突然有斥候上前稟告,在城外五十裏處發現大量裝備精良的元軍,正朝著落鳳崖奔襲而來。
柳旭大吃一驚,領著一眾將領登上城牆查看,雖然距離有些遠,但是依然能看到荒野之上多如蝗蟲一般的元軍聚攏過來,粗略一算人數至少有二三十萬。所有人看到眼前的景象臉色都變得十分難看,柳旭帶來的兵馬加上守軍,再算上全城百姓也不過五六萬人,對著數倍於己的敵軍,結局會如何每個人心中早已有了答案,隻是接下來該如何去做所有人都看向了柳旭。
柳旭臉色異常凝重,尋思一瞬,作出部署,一麵派出親衛向四周臨近城郭報信求援,一麵發信號讓其他四路人馬迅速靠攏集結,之後排兵布陣安排守城事宜,所有人聽令行事,不到片刻,全城百姓都被動員起來,全城戒備準備迎敵。
夕陽下,柳旭看著城下駐紮的密密麻麻的敵軍,心裏默默盤算:從落鳳崖出去,到最近的縣城需要三天時間,可是附近城鎮並沒有多少兵馬可以調動,要想調來援軍隻能到九鎮,不管是到宣府還是大同,差不多都要五天的路程,往返需要十天,若是路上遇到意外或是敵軍攔截,又要多出幾天,那最少……十五天,必須要撐過十五天才能化解這次危機,即便是不依靠九邊守軍的人馬,等自己那四路人馬集結回防也需要十幾天的時間,所以無論如何一定要撐住,撐過這十五天才能贏得一線生機。
此時,夜幕降臨,月亮已經升起來了,柳旭抬頭看向那一彎月牙,暗中祈禱道:“老天爺,我這小半輩子經曆了諸多磨難,被人暗算過,被人追殺過,幾次都是死裏逃生,你對我這般苛刻,我也從未怨天尤人,這次是我平生遇到的最大危機,我懇求你在最後我無法支撐的時候能給我留一線生機,讓我有機會能將心底的那句話親口告訴他……”
第二天戰爭打響。幾十萬敵軍一同衝向城關,一時間狼煙四起,砍殺聲震耳欲聾,城牆內外屍橫遍野,血流成河,落鳳崖宛如獨行在大海上的一葉扁舟,在狂風暴雨的侵蝕下幾欲湮滅。
十五天很快就過去了,但是援軍卻遲遲看不見蹤影,眾人心中雖然著急但也隻能咬牙死撐,柳旭手裏的火器彈藥已經用完,後麵隻能以命相搏,將士們以視死如歸的精神盡最大的努力為城中的百姓爭取生機。
第二十天了,援軍依舊未到,城中守軍傷亡大增,藥品消耗極快,有些人等不及醫治又忍受不了剜心蝕骨的疼痛,就自行了斷了。陣亡將士的屍體來不及掩埋隻能堆在一處,隨著時間的推移屍體越堆越多,一眼看過去,整個落鳳崖城已經變成了死神的宮殿。
又過了十天,全城兵力隻剩下三千多人了,城中所有男丁不論老幼悉數被征用,投入到守城隊伍中,以彌補兵力上的不足,婦孺也被動員起來抬擔架、運送補給,每個人都在拚盡全力守住自己賴以生存的家園,哪怕已經知道接下來將要麵臨的是什麼也毫不退縮。
不眠不休地又熬過了兩天,在經曆了又一波猛烈的攻擊後,守城的將士們全都累得癱倒在地上,這一仗下來,又有幾百人命喪黃泉,柳旭看著一張張疲憊的麵容,一具具冰冷的屍體,內心頭一次陷入深深的絕望。
這一次真的躲不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