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一覺睡了將近五個時辰,許是此處的靈氣格外熨帖,她睡得還算安穩,也沒有做夢,竟是難得的睡了好大一覺。
醒來的時候拂曉時分,她怔怔望了會帳子頂,隨即驀地坐起身,臉上的神色就不大好看了。
她竟……
沒有離魂。
一覺好眠,但她心底沉得厲害。
不知是老桃的手法還是她泡過那要命的池子的緣故,又想到老桃和商陸的態度,怪不得兩隻妖怪一副要她好吃好喝好睡安心養傷的架勢,她果然是泡掉了大半腦子了,早該想到要是她還能離魂去人間,那兩隻怎麼可能放著她呼呼大睡。
她歎口氣,心裏頭不怪他們,且事情鬧到這個地步,她萬不敢再開口求他師父……
又想到她這一覺睡過去,人間那裏又是許多時日過去,她獨自好眠的時候,興許他已經急的不行……
心底越發煩躁,她撐著身子起來,披了件衣服就往窗邊去。
彼時天剛開始亮,天邊遠處有柔和光暈蔓延,隱隱看出霞的模樣,她身上除了件外衫就是月白中衣,此時也沒穿鞋,赤腳站在地上,薄薄的腳背在衣服下露出各自半片,從背後看,不像是往日無憂又肆意的桃山大王,倒像人間閨閣中的豆蔻小姐。
羸弱的惹人心疼,偏又帶著股子不肯服輸的韌勁。
商陸推門進來的時候,就是看到這麼幅場景。
他一進來的時候桃花就聽到了,她回頭,心思蕪雜,偏偏到嘴邊的話好像都沒哪一句是合適的,她不是傻子,她這剛一有動靜他便來敲門,且看裝束與她睡前一般無二,心底清楚這位大人大抵是守了她一個晚上的。
心底越發五味雜陳,她嘴唇抿了好幾抿,看著他憋出一句,“早、早啊。”
傻乎乎的。
他心裏柔和了下,提了手上的食盒,“吃飯。”
桃花下意識摸了下肚子,“你……你怎麼知道我餓了……”
話音剛落,肚子也十分應景的叫了兩聲,她臉皮厚,也不覺得尷尬,走到屏風後抓緊洗漱了下,出來的時候飯菜已經擺好了,她打眼一瞧,竟都是她喜好的口味。
“坐。”
他像是屋裏的主人。
桃花哦了一聲,趕緊過去坐下。待她坐下後他也跟著坐下,“吃。”
桃花低頭喝了口粥,沒忍住,“大人說話都這麼……簡單粗暴嗎?”
他似乎愣了下,慢慢才道,“習慣了。”頓了下,又說:“你……不習慣?”
說到最後兩個字的時候稍微停頓了下,不大明顯,桃花也不知是不是餓過了勁,恍惚裏還以為他說的是喜歡。待回過神來她已經盯了他片刻了,他堅毅英挺的一張臉似乎繃得更緊了些,桃花忙搖頭,“並非。我倒覺得這樣挺好,不都說反派死於話多嗎,我瞧著大人這股不苟言笑,字字千鈞的性子才適合當老大。”
有真話,也帶了些拍馬屁的嫌疑。
他慣常不喜下麵的妖在他跟前耍油滑,但看著她帶了些小討好的神情,神情不覺柔和三分,知曉她是在緩和與他的關係,不管她目的是什麼,他不覺順她的話,主動道,“方才見你立於窗前,可是,在想什麼。”
“也……沒有想太多。起初想瞧日出,不料肚子先餓了,就覺得紅彤彤的日出也不怎麼有吸引力,反而在我眼裏像極了荷包蛋,一想到荷包蛋就更餓了,於是再多的心思也沒力多想了。”
她笑盈盈的,邊說邊有喝了口粥,模樣乖乖順順的。
商陸嘴角蕩了幾不可察的笑,又問:“身上痛楚,可有緩解。”
“有的。”
他點頭,“此處是你元身修煉之地,對你養傷,最有益處,便是不可以修行,也可緩緩自行痊愈。”
桃花大喜,“那要多久?”
話剛出口才覺得是問得太快了,又補充一句,“那日在溶血池邊,我也基本我自己當個死的了,便有的沒的與王上說了許多,我現下這般,不知桃山……如何了?”
她想起跟琉離交代的那番遺言,當時隻當往後再見不著了,矯情不矯情的都說了,現下弄了個尷尬的境地,也不知桃山那邊有沒有被她牽連了……
不知哮地的人話是否學的流利了些,葵陽定是擔心她了,還有墨墨他們……
商陸看著她的神色,“桃山,一如往常。他們不知你處境。王上,未牽連。”見她一下亮了的眸子,他頓了下,道:“聽聞,有小妖開莊做賭。”
“……賭什麼?”
“賭你幾時歸去。”
桃花一怔,手裏的勺子攪了下,勺子碰到邊沿,輕而快的響動一聲。過了一會,她的聲音悶悶傳來,“他們都無事便好,隻是我想過了,往後我不適合再做大王,之前當是遺言,交代的不清不楚,現下早日養好,回去安置妥當了才能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