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三更不打烊(1 / 2)

“咚!——咚!咚!”

子時,三更的梆子聲已經響起。

這個時辰,是該睡覺的時辰。

長街上的萬家燈火已差不多都熄了下去,隻剩下一家,在巷子的盡頭。

昏黃的燭光,斑駁的牌匾,撲鼻的酒香,寥落的人影。

不過是老街上的一家老酒館,平凡得不能再平凡。

這家鋪子永遠都是長街上最晚一個打烊,即便早早沒了客人,也一定要在三更天的梆子起時,才閉門謝客。

門內,走出了一個穿著鮮紅衣衫的少年,肩上搭著一條雪白的抹布。

雪白的布,本就是不適合去做抹布的。

一個人也許見過白色的抹布,卻絕不會見過這麼幹淨的一條抹布,即便拿它去當個擦臉巾,都未免稍嫌太幹淨了些。

深夜的長巷,昏暗的街道,他的眼睛卻異常的明亮,亮得好像能發出光來。

少年約摸著不過十七八歲的樣子,尖尖的小臉,圓圓的眼睛,看起來真像個小姑娘。

他的身子骨看起來很是纖弱,好像風一吹就要倒了,可若有人看到過他上門板時的樣子,一定會收回之前的話。

排門板雖不算是很重,卻也不輕。

一般人都是一塊一塊地抱起來,而他卻不費吹灰之力地一把抱起了七八塊,輕輕揮手丟出去就已整整齊齊地安好了。

他總是踏著三更起的梆子聲出來關門,一刻不能早,一刻也不能晚。

不管是洗抹布,還是上門板,亦或是其他更多的事,他總是對自己要求得很嚴苛,甚至有些讓店裏其他的活計都會覺得不自在。

此時,不自在的人卻是他了。

一隻手,突然搭在了他的肩上,白白嫩嫩的手。

他順著這隻手回頭望去,看到了一張白白嫩嫩的臉,男人的臉。

羊脂玉雕琢的發冠,一襲白衣勝雪,腰纏金縷玉帶,佩著一塊羊脂玉牌,上麵精琢細雕著嘲風圖騰和一個“白”字,手執象牙折扇,翩翩佳公子,遺世而獨立,全身上下都散發著兩個字,有錢。

紅衣少年卻盯著他的手皺起了眉,他向來討厭別人不幹不淨的手碰到他,即使隻是搭在了這塊抹布上,也髒。

他隻是沒好氣地說著,“不好意思客官,小店打烊了。”

“你這裏,難道不是三更天酒館?”

紅衣少年抬頭看了看門口的牌匾,還掛在上麵,又伸出一隻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看到這人的眼珠子左右跟著動了幾下,才又沒好氣地回了句,“不瞎?”

“既是三更天酒館,現在剛剛三更天,怎麼就打烊了?”

“三更天酒館,自然是三更天打烊,趕明兒你起早可以街坊上打聽問問,咱們這永安巷的人都知道。”

他伸出手打了個嗬欠,緊接著便順手將肩上那個被別人摸過的抹布扔進了巷子角落。

“可我卻聽說,這裏三更天才會開張。”

紅衣少年聽他說完,一直用餘光瞥著他,壓低了嗓子問道,“聽誰說的?”

“我是來做買賣的,不是來談交情的,你管他是誰?”

“你一個人?”

“一個人,好說話。”

“知道我們做的是什麼買賣?”

“不知道,我又怎麼會來?”

“做買賣,可是要講誠意的,這裏的規矩,懂?”

紅衣少年抱臂倚門看著他,一動不動。

白衣公子隻是麵帶微笑,搖了搖頭。

“你這隻臭長蟲,打個烊怎麼這麼半天?”

門內又走出來了一個人,一個臉上掛著兩撇胡子的男人。

他的胡子長得很奇怪,尾稍處總是卷曲著向上翹,仿佛能掛上兩隻叮呤咣啷的油瓶子。

他的眼睛總是眯成一條線,讓人看上去不知道是睡著的,還是醒著的。

臭長蟲,喊的是紅衣少年。

白衣公子奇怪地打量著這個紅衣少年,從他剛剛扔抹布的舉動看來,他就已經對這個人的毛病知道了個大概,這樣極度愛幹淨的一個人,為什麼是臭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