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認出了吧……

聽他沉聲:「讓開!都讓開,病人來了。」

她是被拉著轉身,急亂中,急診室外救護人員推著單架車跑進來。

男人動作淩而不亂地穿上白大褂,修長手指拿過一個實習醫生脖子上的聽診器,黑色西褲下的長腿筆直生風。

「什麼情況?」他眉宇擰起,語速很快。

救護人員遞來簡單病歷薄:「被樓上施工的鋼筋刺穿腹部,劃過一道橫向二十厘米的深傷口,先送中心醫院急診,縫合後出院傷口崩裂,伴有大內出血,被人發現暈厥在路上,現內臟因為走動而伴有嚴重撕裂傷口……」

「拉開簾子。」他邊走,邊查看病人,邊吩咐。

許願立刻拉開簾子。

這是當實習醫生的第一天,一組年輕人看著渾身滿血的病患,就像餓狼看見了羔羊,熱血沸騰。

大家簇擁著上去。

「我數到三,移床,保持水平,動作要輕。」

每個人,聽著他低緩磁性且有力的嗓音,不知道怎麼的,竟是井然有序,忙而不亂。

醫用手套裹住那人修長的十指,他俯身撕開病人的衣服,原先縫合的地方血肉模糊,高高腫起,有些線甚至穿了。

泊泊的鮮血往外流。

他立刻壓住傷口,緊鎖雙眉,「上來一個人檢查呼吸,瞳孔,病人意識,體溫,迅速!」

還沒上手,病人突然休克,並吐血沫。

縱然在醫科學院都是佼佼者,書本上和麵臨真實病患截然不同,檢查的小實習瞬間不知所措,慌亂地叫:「紀醫生,氧飽和降到85了!」

「需要氣管插管。」男人扭頭,「你過來,壓住爆血傷口。」

許願耳朵一拎。

抬頭,好死不死,什麼時候站在他身側的人變成了自己?

他個子高,陰影蓋住自己,氣息也特別近,許願覺得就是這股清淡好聞略有點消毒水的味道讓她神思鈍鈍。

慌亂雲雲,她還能不上嗎?

斯坦福大學醫學博士出身,此時此刻腦袋懵懵,毫無條理,湊到他肩胛一側,白大褂貼著他的白大褂,手伸上去。

「你爬上去,跨坐壓住。」

他不僅出聲,另一隻空的手過來,不由分手放在她的臀部就抬。

許願:「……」

糾結的,迅疾地爬上去了,蹲在床上,男人清涼染血的大手過來,按住她伸出的手,挺拔身軀也逼近,彷彿那好聽的聲音就在耳畔:「五指張開,順著我的手背慢慢滑進病人腹腔,一定要輕,不能壓迫,和我的手指交錯滑入——」

她照做。

手放到他手背上,男人的

手看著修長細窄,十分漂亮,當她按上去,小手掌和大手掌相差太多。

隔著鮮血觸及他的皮膚,五指插進他的五指,順著鑽進去,他另一隻手按住她的手背,輕輕壓著指導她。

彼此肌膚接觸,且動作怎麼看怎麼……

雖然是很危機嚴肅的時刻,但電光火石間腦海仍舊閃過一幀一幀,綺夢旖旖……

許願默默咬唇,兩人身體太近,衣服幾度相摩,聞著他身上散發出的乾淨味道,和那晚毫無差別,有著一種清淡的男性魅力,特別斯文純淨。

她很痛苦。

而那人全程嚴肅,極其認真。

終於離開,醫用擦布清理了雙手,緊急走到病人頭前,進行插管。

一兩下,他泰然搞定。

插管後,病人呼吸恢復,許願還得按住,他過來處理腹部嚴重的傷口,兩人身體難免又近。

許願好幾年一直在醫科學院聞慣福爾馬林消毒水一切味道。

從剛開始的極度討厭到後麵像聞空氣一樣自然。

今天,她第一次發現,消毒水混合著一些味道,竟是如此宜人清爽。

她很清楚,那是男人的味道。

傷口處理完畢。

一個女實習臉紅地偷偷瞧他,踴躍舉手:「紀醫生,我來縫合,練練手您順便指教錯誤處。」

縫合在醫學院練爛,每個實習醫生到了醫院都無比渴望快速進手術室,縫合這種事,相當不屑。

他在口罩上一雙清墨的眼眸,淡如剪水,眼尾微微上翹,其實生的極好,有笑意時像捲著最深的水,世界上所有的清藍都在裡麵。

偏偏他性子不邪,清雋如畫。

「我親自來。」

眾人不解。

他斂目,長睫鋪在眼窩上,安靜地說:「病人是個小女孩。」

大家,包括許願,都沒有注意到。

不是沒注意,是忽略了。

救治,獲得成就感,彷彿成為實習醫生迫切需要,認為理所當然。

病人是誰,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和醫生無關。

許願重新看向他,難以想像這個男人擁有怎樣一顆溫柔的心。

病人是個小女孩,她會長大,會懂得愛美,會不想要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