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筱雨沒看錯，他嘴上叫囂得凶巴巴，實則並不是盲目害人的妖怪。方才氣勢洶洶的竹笛，也要不了自己的性命。
“這是那隻白狐狸死前，托我送與你的。”
竟是一柄白色羽毛扇。
更準確地說，是一柄精心製作的狐毛扇，莫竹顫抖著手接過扇子。東方筱雨輕聲安慰道：“對不起，發現她的時候，她已經救不活了。”
莫竹拿著狐毛扇，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淚流滿麵。
他沉默了許久，撿起掉在地上的竹笛，破碎得不成樣子，莫竹用妖法將它恢複如初。
青笛輕輕置於嘴邊，吹了首曲子，在場的三人雖不研習曲藝，卻也都聽得出曲調裏的哀傷。
一曲奏畢，他眼睛紅紅地說：“其實，我知道殺小九的人是誰。”
東方青雨之前隻聽聞過妖怪駭人的一麵，此次前來天樅山，第一次見著有情有義的妖怪，不免心下有些感動。東方筱雨和帝傾墨麵麵相覷，示意莫竹繼續講下去。
他緩緩道來。
三十年前，千樅山不像今天這樣妖怪群居，烏煙瘴氣，那時候這裏還是個山清水秀的好地方。莫竹還不是莫竹，是長在洞口邊的一棵小竹子，彼時他剛借著千樅山的好風水，孕育出幾分靈氣來。
某天，有隻小狐狸撒丫子路過，伸著爪子非要抓住停在竹節上的小蝴蝶。竹子抖了抖葉片，低聲道：“哈哈，癢！”
小狐狸被嚇了一大跳，驚得弓起身子，身上的毛紛紛豎起來：“誰？誰在說話？”
自打吸收天地靈氣以來，竹子是第一次開口同別人說話，它沉默著。
小狐狸看了圈四周，並沒有發現人的蹤跡，唯獨見麵前有棵小竹子簌簌地抖著葉片，透露出一股與眾不同的生氣。
它拱著鼻子上前嗅了嗅，小心翼翼地問：“竹子，是你在說話嗎？”
竹子心下一驚，不敢回答，它不知眼前闖入天樅山的生靈是好是壞，下一秒會不會張開血盆大口把自己變成腹中食。
小狐狸明媚地笑了，眼睛彎成月牙的形狀：“你可真害羞。”
“我才沒有害羞！”
竹子立馬出言反駁。
小白狐笑得更開心了：“猜對了！果然是你。初次見麵，我叫莫小九，你叫什麼名字？”
竹子被她擺了一道，此時有些悶悶不樂，低聲回答道：“我沒有名字。”
“欸？”狐狸歪著腦袋，一雙細長的眸子看向它，思慮了良久，聲音輕快地說：“你以後有名字了，就叫莫竹吧。”
莫竹？
莫竹。
竹子在心中低喃了幾遍這個名字，不太滿意，沒有一點仙風飄逸的氣質，不過是個聊勝於無的稱謂罷了。
從此以後，白狐在山洞住下，與翠竹為鄰。她每日采摘些漿果，“莫竹莫竹”地喚著，讓與竹子吃。過了好些日子，它漸漸接受了“莫竹”這個名字。
“我不吃東西。”莫竹擺了擺竹葉以示拒絕。
“漿果很好吃啊！”莫小九一臉驚訝的表情，“你天天不吃不喝的，怎樣才能化成人形？”
“吸收天地靈氣。”莫竹驕傲地挺直了身軀。
莫小九被它自信滿滿的模樣逗笑，翻著身在地上打了兩個滾兒，前爪抹了抹笑出的眼淚說：“頭一次聽說妖怪靠天地靈氣養活的，你可真真與眾不同。”
莫竹聽出她語氣中有幾分嘲諷的意味，生氣地用葉片把軀幹擋住，不再理會。
在日複一日的相處中，莫竹逐漸了解到莫小九的身世。與無意擁有思想的竹子不同，莫小九屬於上古狐族，世世代代可以憑借修煉化為人形，白狐是其中血統純正的分支，留存至今的種族還有紅狐、九尾狐等等。
“那你們怎麼修煉化作人形？”
莫竹對上次狐狸嘲笑她的事耿耿於懷。
莫小九神色黯淡下來，遮遮掩掩地答道：“精氣。”
“精氣？”莫竹很是不解，在它簡單的世界觀中，尚未見識過這種奇怪的“精氣”，是什麼東西，和天地靈氣一樣嗎？
“嗯。”狐狸應了聲，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莫竹發現，除了她最喜歡吃的紅色漿果之外，她偶爾會抓些活物回山洞裏，田鼠，兔子……每每開葷享用過活物後，莫小九白色的狐狸毛顯得更加光澤鋥亮，漂亮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