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展銘聽著門“砰‘的一聲關上,便知道席江已經走了。席江是在為他好,這一點他心裏非常明白,同時,他也明白,自己令席江失望了。他真的沒辦法做到像席江所說的那樣,去找蘇清涼,然後和柯一棉撇清關係。如果真這麼做了,他會為自己感到恥辱,後半生也不會得到安寧。
可是……
人生總是有這麼多可是,但卻沒有辦法再令生活重來。他覺得此時的他,就像是在油鍋裏翻轉的雞蛋餅,無論翻到哪一邊,都是一種痛苦的煎熬。無論他選擇誰,都傷害了另一個,這已經是一件不可否認的事。如果可以,他會好好珍惜蘇清涼,不讓她有任何一絲離開自己的機會。這樣,他也不會傷害到柯一棉。
想到柯一棉,他再次愧疚。對於蘇清涼的感情,他基本上已經理清了,確定了。但對於柯一棉,他卻迷惑了。連他自己也分辯不清,他對她到底是一種怎樣的感情。是念舊?還是愛情?如果隻是單純的念舊,他應該怎樣向她解釋?還是裝作什麼都沒發生,和她結婚,牽手走完下半輩子?如果是愛情,他怎麼可以同時愛兩個?或者,他始終繼承了父親的習性,他的身上,始終都有一種始亂棄終令人唾棄的惡劣行徑?
他迷茫了。在迷茫中,他又清醒地知道,這世上並沒有後悔藥賣。他明白過來,以前對蘇清涼所作出的種種傷害,是他的罪過,需要他自己一點一滴來償還,他付出的代價就是,必將失去她。
但他也清楚了一點,從他內心而言,他是不想和柯一棉結婚,拋卻無法拒絕的因素,他似乎一直都在逃避。想到這個地方,他感覺自己的心都被揪了起來,為自己的殘忍和遊離而自責。一直以來,柯一棉就是自己心目的最美好的象征,他是萬萬不想傷害她的。可有一點席江又說對了,如果,他不愛她,那麼,他們的結合有什麼意義?難免會重蹈他和蘇清涼的覆轍。
可是又要如何開口?
他實在開不了口。
席江帶著複雜的情緒,一個人站在江邊吹著風。此時的他,比起先前在戚展銘家裏的衝動,浮躁甚至焦慮,清醒了不少,也冷靜了不少。他清楚他是為何而憤怒,為何而失望。因為從戚展銘身上,他看到了當年的自己,也仿佛看到了未來的悲劇。當年,他不懂應該如何去愛,也不懂得在錯過之後怎樣去取得阿柔的原諒,所以,他最終失去了阿柔,為此他後悔了近十年。
他不想戚展銘再重蹈覆轍,可他又沒辦法說服他。
讓戚展銘去背叛柯一棉,或者直接對她說分手,那是萬萬不可能的。除非說服柯一棉,讓她主動放棄戚展銘。
想到這一點,席江吃了一驚。他為自己有這個想法而激動,再次將戚展銘、蘇清涼、柯一棉甚至秦書令這幾個人的關係與眼下的情形都分析了一次,從邱夏那兒,他知道戚展銘與秦書令之間的關係,並非是他們想象的那樣。而他們幾個的感情糾葛中,最關鍵的人就是柯一棉。隻要她主動離開戚展銘,那麼,戚展銘就不必心存內疚。他完全可以毫無負擔地做任何他想做的事,包括重新找回他已經愛上的蘇清涼。
但要說服柯一棉,又是一件何其艱難的事。那天,他看到了她臉上勝利的笑容,那份自信並能將其把握的笑容,她又怎會輕易放棄?可他明明感覺到,柯一棉對戚展銘的感情,並不能稱之為愛,與其說是愛,不如說那是一種誌在必得的自信。
他一邊梳理著這千頭萬緒,一邊往前走著。到了江邊的一個路口,他打算乘車回家,但在轉角時又愣住,他看見了柯一棉,她居然像一個沒有生命的木偶一樣,倚在欄杆上。風吹著她的長發,淩亂,甚至有種淒涼的感覺。
她這又是為何?
席江轉過身,向柯一棉走去。
對於席江的招呼,柯一棉顯然大吃了一驚。她第一時間左右張望著,唯恐戚展銘也在一旁。
席江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笑笑,“就我一個人。”
柯一棉用手梳了梳淩亂的頭發,也淡淡地笑,“真巧。”
席江心想,如果你知道我在北京也遇見過你,那就更巧了。當然這番話他不會說出來,隻是牽牽嘴角,笑道,“確實挺巧的。”
“怎麼,一個人在這兒吹風?”席江問。
柯一棉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抬起頭,目不轉睛地盯著席江看。她總感覺到,席江對自己有一種敵意似的。為什麼會這樣?這種敵意來自何處?她記得,與席江初初認識的那段時間,他對自己的態度非常好。而現在,雖然熟絡地打招呼,但語氣中總有一份生疏,甚至……一種說不出來的挑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