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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勒瑀離去,甚至沒有去向藍翾作別。
在他如今的心中,宣隱瀾隻是宣隱瀾,自家風采絕代的少相無可替代,此生既無緣與她牽手為伴,那便再也須看到女裝的藍翾徒增不甘。
宣卿,閼都永遠在你的背後,想回來時,隨時與朕再見。他心語如是,借風傳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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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度秋月明,又是一個月圓夜。
多年來,強勢的藍氏姐妹執意要其他人遵隨她們的習俗,改稱“月誕”為“中秋”,並成功得以實施。
一輪盈滿的玉盤下,一桌佳肴擺就,三對夫妻圍坐一圈團圓,空兒、時兒、越兒和苗苗生下的緣兒,四個長幼不一的小小少年,欣欣然在院中逐戲著。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藍翎以箸擊杯,高揚歌喉。
翎兒的歌聲向來動聽,珠玉在前,藍翾無意展弄歌喉,輕吟道:“洞庭青草,近中秋、更無一點風色。玉鑒瓊田三萬頃,差我扁舟一葉。素月分輝,明河共影,表裏俱澄澈。悠然心會,妙處難與君說……盡收西江,細斟北鬥,萬象為賓客。扣舷獨笑,不知今夕何夕。”
藍翎不由得又要佩服姐姐,時隔十幾年,仍然能將所學詩詞記誦得如此流利,她不會傻到以己以短觸子之長,張口唱道:“你問我愛你有多深,我愛你有幾分,我的情也真,我的愛也真,月亮代表我的心……”
藍翾睞她一眼,揚聲道:“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是啊,究竟是人先見月,還是月先照人?同是一輪月,同經陰晴圓缺,為何映照出不同時空?甚至不同界域?同一輪明月下,是不是可以設想另一個時空正在並行不悖,爸爸、媽媽亦對月寄思,懷念兩個“遠嫁”的女兒?
“好詩!姐姐,讓我們高舉一杯,向遠在天邊的爸爸、媽媽說聲‘節日快樂’,節日快樂,老爹老媽!”
“好,節日快樂,爸爸媽媽!”
“時兒也要!”時兒躍進母親臂彎,“媽媽,節日快樂!”
她俯首在女兒額頭印上一記響吻:“時兒,節日快樂!”
時兒彎起甜蜜的小嘴,摟著媽媽的項頸,問:“媽奴,明早你是不是又要……”
“噓。”她食指輕點在唇上,“時兒忘了麼?媽媽要時兒保密的喔。”
“時兒明白了。”時兒在母親懷裏拱啊拱,直至把自己蜷縮成一團小肉球,“媽媽要哄好時兒,時兒才會記得。”
這小人兒,竟也敢威脅起人了?她柔聲誘哄:“時兒忘了媽還說過什麼?女生和女生是一國,媽媽和時兒擁有共同的秘密,要互相保密呢。”
“是哦。”時兒點著小腦袋,“時兒記得了,時兒不會向別人說,包括爹爹。”
“很乖哦,時兒,媽媽給香一個……”
“嘻……”
這廂,一對母女共謀得高興。那廂,兩個男人推杯換盞得高興,兩雙醉意蒙朧的眼神,專注凝望的,是各自的心愛之人。邁過了千載歲月,連時空也無法橫亙,注定相遇的人,本該相愛一生的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