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初當晚會合了王少安分拔來的八名屬下,從一名叫小富的屬下手裏接過父親的骨灰。他的音容笑貌宛在眼前,可一轉眼就變成飛灰一抔,她將骨灰貼身帶著,幾日來快馬加鞭,趕在一晚城門下鑰前進入京城。
她扮成了一個少年的模樣,用商人身份打掩護,王少安給的八個人當中有一個人叫小武的,擅長化妝術,巧妙運用色彩的層次感,將她化妝成一個平平無奇的幹淨小生,她原本騎的是王少安的馬,怕被京中的探子認出,也提前給換了普通的馬匹,整個過程還算順利。
京城大街已經很少行人,隨行的屬下說晚上可以去王家在城西的一座別苑落腳,反正他們路上打的旗號也是王家織造在江南的分號,這趟上京是為了給王家彙報行情,以及同行切磋學習,一切都很合理。
京城治安極好,最近可能是朝中有大事,已取消了夜市,入夜後城民們就不大出門了。
行走在京城大街上,明初總覺得身後像有眼睛在盯著她一樣,四周靜得令人心慌,一股壓抑感由內而外襲來,沉沉地攝人心魄。
“少爺,小心。”身邊的一名白淨小子提醒,他叫小富,才十九歲,自小在王家的秘密培養下長大,負責保護王少安的安全,是他暗衛中的一員。
“好像被人盯上了。”明初自言,又假裝什麼都沒察覺,領著那八個人繼續向前,在前方分岔路口的時候,她刻意改變了之前路線,準備往一家客棧方向過去。
她在京城住過一段時間,雖不愛出門,但天生愛研究的她早就閱了京城地圖,雖說相隔四年,也總不至於有翻天覆地變化。
四年前離京,她滿目瘡痍,心死如灰,連活著都覺得是天大折磨,四年後回後,她同樣是遍體鱗傷,一心求死,同樣的傷,不一樣的痛。
進入岔路後不久,“唰!”地一個聲響,明初聽聲後頭也沒抬,迅速拔刀,這同時她身子往側旁一撲!一麵帶著倒刺的鱗網兜頭撒來,落在了明初剛才騎的馬身上,倒刺割在馬的皮膚上,迅速扯開一條條血痕,疼得馬兒叫嘶嘶慘叫。
幸好她不是先看情況再跳,不然很可能就會失去最佳的逃生時間。
落地後她提刀就砍,下一麵網被一刀劈開,緊接著她踏馬而上,直接躍向街邊的房頂,與此同時,八名屬下也都紛紛上房,和房上一批黑衣人兩兩對峙。
對麵像是頭領的黑衣人摘下黑巾,小富等人見到後立刻向他下跪:“王大人。”怕明初不認識,他小聲相告,“元帥父親。”
“你們不保護三公子,回京做什麼?”淡淡的聲音裏不乏責備,他是王少安的父親王賞,現任工部右侍郎,本是位列九卿的尚書,在上次王少安杖責連戰後被牽累降級。
“回大人,”小富看了看明初,呢噥著:“還是讓她來回答您吧。”
“王大人,”明初向他躬身,姿態謙卑,畢竟這之後她還得和王家合作,“我受王元帥的命令回京,其中的細節,希望能借一步說話。”
王賞趁著月色把她打量了一遍,在這同時,明初也把王賞從上到下地審視一番。他約有五十歲,生來便是貴族的他看起來顯得很年輕,有一種貴氣在身,淡然自若,眉宇卻有幾絲戾氣。明初聽說過他,王家男人大部分上過戰場,即便不去流血拚命,也曾在軍營裏經過曆練,身上的軍武氣息十分明顯。
也不難看出他眼底裏有幾縷憂色,眼周還有很醒目的黑眼圈呢。
“好。”王賞手一揚,身邊跟隨的黑衣人們相繼跳下房頂。
明初也側目往旁邊的小富看了看,小富點頭應承,和其他七人一道閃了下去。
等到人都走了,明初才將王少安送她的金鷹拿出來,亮在王賞麵前:“此後,我可以行使王元帥的權力,我們的目的隻有一個,弄死竊權的狗賊,保住王家,和這個江山。”
進京城第一晚見到王少安父親,還好王賞沒有對她的到來反感,王少安授權一個外人參於王家,並且一出手就是整個王家的權力,做為王家中流砥柱的王賞能很快接受,說明現在王家的處勢確實不好,否則,做為三大家族之一的王家,怎麼甘心放權給外人?
不但如此,明初還受到了禮遇,王賞讓人帶她去城西別苑,還給她配備了四個丫環,明初在京城的身份是王家商號裏一個小掌櫃,區區掌櫃還不至於被各家勢力盯住,辦事也方便。
她疲憊地倒在床上,久久難以睡下,肩上的傷仍在作痛,一路來沒見好,每天的紗布換幾次,都會被血水染透,但這點痛小到可以忽略,隻有當夜深人靜她休息時,才能感受得到。
終於來京了,她五味雜陳,可她不能去看看沈家故宅,也不能去祭拜死去的雙親族人,活得像黑暗中的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