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小偷(1 / 2)

沈清華初中沒有畢業就背著自己含金量很高的名字來到了鳳林村。後來,他就跟吳柏合租了一間房子。沈清華很懶。小時候,他的爺爺教他。每次都是沈誌智去上課的路上路過他家時順便把他拎起來,說,清華,上課去了。這時,沈清華才慢騰騰起來刷牙洗臉。待在鳳林村跟吳柏住一塊的沈清華不光很懶,還很髒。沈清華把自己當成一個老年癡呆症患者對待,千方百計想方設法學習生活該怎樣不能自理。哪怕是夏天,他也有可能一個月不洗頭。他所有的衣服都塞進床底下。每天早晨醒來磨蹭半天後就把手伸向黑乎乎的床底,隨便撈一件上來,迅速的用敏銳的目光判斷一下手上的這件衣服已經重複穿過了多少遍,床底下還有沒有某件穿過次數更少的衣服。選擇完畢穿戴整齊以後,挑剩下的就又被他一股腦塞回床底下,等待著新一天的麵試和遴選。沈清華儼然一個宮廷皇帝,床底下的那團備受折騰的布料就是他的妃子。他的生活奢侈而又享受,頹敗而又糜爛。沈清華最崇高的理想是一輩子不洗襪子。他的理想很切合實際。充分考慮了現實環境的各種製約。他沒有把不洗衣服定為理想,所以,迫不得已的時候,他還是會硬著頭皮鑽進床底,將所有攢積下來的黑東西抱出來拋進水盆。沈清華是一個可以為了理想奮鬥終生的人,所以,他腳下的襪子生前沒有一隻觸摸過水的溫柔。沈清華穿襪子還有一個特點。他不會像穿衣服那樣來回換著穿。隻要腳上套的那一雙還沒壞,無論多臭多黑,他從來不換。他每次都是穿到襪子實在不好意思不壞然後自動破一個洞的時候,欣然地將襪子扔到垃圾桶裏去。沈清華曾經也做過一個臨床試驗。不過,試驗的結果他並沒有對外公布。他做的試驗是找到一個男人對穿在身上的一件內褲的忍受極限,時間精確到秒。做試驗的那些天,他甚至還在網上查閱了世界吉尼斯紀錄的申報流程和確認方法。

沈清華不花時間整理自己是有原因的。除了不得不浪費的時間以外,他都會坐在網吧的電腦前叼著一根煙打遊戲。他在魔獸世界和CS戰場上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剛來鳳林村的時候,他的生活原則是工作為主,遊戲為輔。過一段時間,他改變了他的生活原則,變成遊戲為主,工作為輔。再後來的一天,他用五分鍾憤憤不平地洗完床底下的所有衣服後急惶惶跑向網吧的路上,又毅然決然地更新了他的生活原則。他決定剔除輔助,不去上班,把打遊戲當成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業。

沈清華在網吧為自己的事業打拚了沒多少天,木匠沈北大來了。沈北大拿起沈清華手指下嗷嗷叫的鍵盤砸在沈清華身上。接著,沈北大和沈清華便玩起了搶奪鍵盤的遊戲。兩個人置身網吧的煙熏霧繞下長久地僵持不下。這時,網吧的老板香港人劉先生看不下去了。“我說啊,兩位先生,要理論就出去理論,鍵盤是我的嘛,砸壞是要陪的哦。”沈北大氣得脖子比大腿都粗,三拉兩拽把沈清華拖運出了網吧。

沈清華跟著沈北大回到了吳家村。

不久以後,沈北大托關係走後門,將沈清華送去部隊當兵了。

據說,沈清華現在正在新疆的某個犄角旮旯裏燒鍋爐呢。

吳柏今天又陪著主任和工長出去吃飯了。喝多了,真喝多了。整整吐了三回。站在洗手間裏,看著自己吐出來的穢物一陣陣惡心。一遍遍叮囑鏡子裏眼睛已經紅腫的人,千萬不要逞強,點到為止,一定要明哲保身,全身而退。可外麵的人又在嚷嚷他上趟廁所比生孩子還慢了,吳柏趕忙洗了把臉,又不畏艱險迎難而上了。

吳柏已經不記得這是第多少次主動把自己灌得醉醺醺的了。赴這樣的一次宴,無異於女孩子失一次身。可領導出來吃飯,叫上他,他能不來嗎?全工廠二百多人,沒挑別人,點名要他過來,這是領導們對他的抬舉和高看。他怎麼敢違了這些大爺們的願掃了這些財神們的興?他其實應該高興的。他一個沒關係沒出路不走歪門邪道的打工仔,僅憑著工作的認真和高效能夠在眾多無所不用其極的對手中脫穎而出,一而再地受到領導的賞識和器重,他確實應該感到幸運和臉上有光。他知道他這樣義無反顧身先士卒地在酒桌上為自己的領導排憂解難並沒有得到多少實質的好處,他從來沒有嚐到任何不勞而獲的甜頭,他隻是每月領取了他應得的那份工資和獎金。可是,別以為你做了十塊錢的工作,到月底就會理所當然地有人走過來發給你十塊錢的薪水,天下可沒有這麼簡單這麼天經地義不偏不倚的事情。你能得到你應得的那點錢,就已經說明領導把你放在心上了,就是不放在心上,最起碼也證明了領導已察覺到了你的聽話和順從,不會存心和你過不去了。為人處世的精髓都在細處和深處,哪一天少了察言觀色和曲意奉承,少了示好和適當的距離,哪一天就有可能因為一句玩笑的話或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動作而引火燒身。那應得的那份工資和獎金也不是多麼好拿的。

該喝的酒喝了,該說的話說了,酒足飯飽心領神會之後,領導們一個個打的回家了。吳柏陪著笑送走了領導,才突然感覺到外麵的夜變幻的似乎有些不可思議。也沒記得樹葉在嘩嘩的往下落啊,怎麼就又到了深冬了呢。酒店前的大街上車輛已經不多了,吳柏懶得多走幾步,直接晃悠悠穿過了馬路。酒桌上殘留的汗流浹背這會兒被風一吹,已經有些火辣辣地疼。雖然風看起來很大,雖然剛邁出酒店的時候吃了一驚,但是,走回住處的吳柏並沒感到特別的冷,也許是體內的酒精還在翻雲覆雨的瞎逛,他隻是覺得臉上發燒的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