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桐知道，這是吳鵬叫他過去的暗號。但是，今天，他不想理吳鵬。他被老師留到了最後，王小茜再勸他不要不高興，他心情也不會好到哪裏去。
吳桐任著吳鵬鼓著腮幫子吹，兀自走著。
吳鵬：“吳桐，你站住。”
吳桐：“幹什麼？”
吳鵬：“我讓你過來，你沒聽到嗎？”
吳桐：“我聽到了。”
吳鵬：“那你為什麼不過來？”
吳桐：“我不想過去。”
吳鵬：“你過來，要不，你會後悔。”
吳桐不情願走了過去。
吳鵬：“你越來越不聽話了。是不是想讓我的人收拾你一頓。”
吳桐：“你別吹牛皮了。除了我誰還會聽你的。我以後也不會再聽你的了。”
吳鵬：“你想造反。但是，我知道你跟王小茜的秘密。你要是不聽我的，我就讓全校的人都知道。”
吳桐：“什麼秘密？我怎麼不知道。”
吳鵬：“王小茜愛你。”
吳桐不知道愛是個什麼東西。但是，他看著吳鵬洋洋得意的樣子，感覺到愛應該是令人羞愧的。否則，吳鵬不會把它當個把柄握在手裏，指指畫畫地命令他。吳桐回頭看了看站在不遠處的王小茜，她正歪著頭右手拽著辮梢衝著這裏傻笑呢。
吳桐：“那好吧，我聽你的。你別告訴任何人。”
吳鵬：“這就對了嘛，你先讓王小茜走吧。”
吳桐轉過身來。
吳桐：“王小茜，你先走吧。”
王小茜：“一塊走吧。”
吳桐：“讓你先走你就先走嘛，我還有別的事呢。”
王小茜受了委屈樣拉著臉先走了。
吳鵬：“我讓你幹麼，你就得幹麼，聽見了嗎？”
吳桐轉過身。
吳桐：“聽到了。但是，愛是什麼呀？”
吳鵬：“你問那麼多幹什麼，反正我隻要把王小茜愛你的事傳出去，你就完蛋了。不光所有人都不跟你玩，你還會被學校開除呢。”
吳桐怔了會沒說什麼。心裏被愛這個東西嚇住了。他想，王小茜怎麼會把那麼可怕的一樣東西給他呢？
吳越寒這會踢踏著熱辣辣的塵土和煩悶悶的暑氣走了過來。
吳鵬：“我命令你往這個瘋子身上吐口水。”
吳桐看到吳越寒的長頭發被汗黏在臉上。他的短袖褂頭在越來越深重的黃昏裏辨不清顏色。他肩上的布袋鼓鼓囊囊的，布袋口處露出了一小截擦汗的手巾。其實，走在路上的吳越寒更像一個模模糊糊的暗影，像是比黃昏更加深邃的一小團夜色。
吳鵬：“你沒聽到嗎？我讓你朝他身上吐口水。”
吳越寒越來越近了。近了，才又看清，他的兩隻手搭在背後，手裏握著一根不粗不細的木杖。吳越寒也看到了他們。他把木杖撐在地上，伸手從布袋的前口抓下手巾，囫圇吞棗樣在臉上抹了幾把，又將手巾塞回布袋的前口。他喘了幾口氣。衝著吳桐笑了笑。然後，吳越寒不緊不慢地把肩上的布袋拉下來。接著，吳桐瞪大的眼睛就看到吳越寒從布袋的後口裏拿出了一隻足球。是的，那種跟學校裏的大孩子們踢得一模一樣的足球。那種黑白相間，像是由無數塊補丁拚湊起的足球。吳桐突然記起，有一次，他正眼巴巴盯著高年級的學生踢足球時，被去他們學校校門口賣泥哨子的吳越寒看到了。
“送給你。”
球已伸到了吳桐的眼前。吳桐沒有接。他握著拳頭殺氣騰騰地看了看身旁的吳鵬。他像一頭暴怒的獅子撲到吳鵬身上。呸呸呸，他的唾液雨點樣劈劈啪啪砸在吳鵬的臉上。吳鵬比吳桐要高出一頭，卻被吳桐摁在了地上。吳越寒見狀，忙丟下球，將扭成一團的兩個孩子分開來。吳鵬站起來的時候，還是趁著不備踢了吳桐一腳。吳桐剛要還擊，卻被吳越寒強行拉住了。吳鵬看了看吳越寒緊繃著的表情，又瞄了瞄想要掙脫吳越寒的吳桐，朝地上啐了一口。“咱等著瞧。”吳鵬撂下這句話，倒退著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