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段(1 / 2)

上。她一邊哭一邊繼續把他抱緊:“龍之介……龍之介……你做錯了,錯得很離譜。”

其實她在說什麼,雨生龍之介基本聽不到了,他的神誌已經遊離開了,恍惚著就看到她出現了數重疊影的臉部輪廓,再稍微抬起點眼睛,又能看到她身後遠遠的,正在肆虐揮舞著的被Caster召喚出來的怪物。

怎麼說呢,從小開始,雨生龍之介並不是特別喜歡姐姐雨生夏樹,因為她總喜歡黏在他身邊碎碎念,而且又是個書呆子,最過分的是把雨生龍之介當自己私有物似的,仗著是姐姐,又暫時比他高一個頭,總是認為欺負就是喜歡的表現,煩死了。

而在那次煙火祭典之後,她就失蹤了,老實說,他過了相當一段暢快的生活,終於沒人再跟在屁股後麵腆著臉七扯八扯了。但與此相對的,是家中日益消沉下去的氣氛,當然他並不在乎。而時隔多年之後,她突然又出現了,扯著他說是姐姐姐姐的,雖然之前沒怎麼想起過她,但深藏在記憶裏那煩人聒噪的聲音,瞬間就被翻了出來。頭疼地想:啊,又是她,她還活著啊。

好在有Caster在,所以很容易就能趕跑她——雖然Caster的原意是想直接殺掉她一了百了。原本也該是和自己無關的,而且一向也對Caster沒提出過異議,但雨生龍之介都不知道自己那一瞬間怎麼想的,製止了下來:“那個……旦那,就把她扔在這兒吧,她自己會走的。”他看到她那個時候既憤怒又悲痛的眼神,但是又怎麼樣?大家都十幾二十年沒見過麵了,這時候回來不回來都無所謂吧?

“龍之介……”這一次,她的聲音終於能夠清晰地傳到他的耳朵裏,而他也終於得以聽清她嘴裏一直在念的是什麼,“龍之介,龍之介……”

啊、啊啊,就是這樣,她從小就喜歡一直念他的名字,跟神經病似的。老爸老媽還會笑著說:“這是因為姐姐喜歡你啊,龍之介。”

雨生夏樹的手指已經快要僵硬了。不是沒有過長時間扣住扳機的經驗,但沒有哪一次比這一次更艱難,因為她要下手的對象是自己的親弟弟,是從小時候就視若珍寶的寶貝弟弟。勾住了扳機的食指都快抽筋了,手心都是滑膩的冷汗,幾乎握不穩槍。每每要按下去的那一瞬間,就有一道無形的力量在拚命地拉住她。

——你想做什麼?雨生夏樹,這是龍之介,是你弟弟,你想做什麼?

——龍之介做錯了,我隻是補一槍而已。

——你神經病啊!

腦袋裏有兩道聲音開始對罵起來。她吞了口唾沫,喉嚨裏有血腥的味道在蔓延,她突然聽到身邊人群的尖叫聲,扭頭恍惚地望著正在河中肆虐的怪物——對,他做錯了。她的手指再次用力。

衛宮切嗣他……那個家夥,當年親手殺掉他父親的時候,心裏是怎麼想的?也會和自己現在的心情一樣嗎?他到底是怎麼下手的?他是怎麼扣下扳機的?他難道不會猶豫嗎?

最初的時候,娜塔莉亞經常出去做任務,屋子裏就剩下衛宮切嗣和雨生夏樹兩個人。有一次天氣格外悶熱,終於伴隨著一道雷聲,下起了潑盆大雨。雨生夏樹沒辦法出去玩,無聊著就早早睡了。睡到半夜,她迷迷糊糊地醒來,聽到外頭的雨還在下個不停,而衛宮切嗣說話的聲音摻雜在了雨聲裏。她以為他在和她說話,便屏住呼吸聽,卻聽到了他的夢話。

夏樹頓時愣住了,直覺告訴她這個時候不能發出聲音,於是閉上眼睛,繼續聽他的夢話,裏麵出現頻率最高的就是“夏莉”和“父親”兩個詞。突然的一瞬間,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像一根繃到極致的弦,突然就斷了。他從噩夢中醒來了。

然後她聽到他從地鋪上坐起來的悉悉索索的聲音,接著就長久沒有聲音了。她於是昏昏沉沉的又很快睡了過去。第二天她醒來的時候,一扭頭就看到他又在折騰那些槍了。她盯著他看了很久,直到他扭頭望著她,神色一如往常的平靜,好像她淩晨時候醒來時瞥見的抱著膝蓋縮在牆角睡著的人不是他一樣。

她一直以為,他一定是有所後悔的,即便當時一時義憤殺掉了父親,但一定是後悔的,所以才會在夢裏再次夢到並且發出悲戚的聲音。但她發現自己錯了。在酒店裏再遇到多年後的他時,她問他,如果自己唯一的親人不肯悔改地繼續做出殘害更多人的舉動時,他會怎麼做。

——會親手殺了對方。

——會後悔怎麼辦?

——不動手的話,會更後悔。

這就是他的回答,他不再是當年那個會半夜做噩夢,然後縮在牆角直到睡著的少年了。已經這麼多年過去,他已經完全得出了自己的答案——不,或者可以說,在那個時候,或許他早就得到了自己的答案,隻有像雨生夏樹這樣沒出息的人,才永遠遲疑不定、猶豫不決地徘徊在原地,找不到、或者該說是不敢去找答案。

衛宮切嗣是雨生夏樹無法跨越過去的一道坎,他永遠都能比她高一頭地矗立在前麵。她其實並不是個好勝心十分強烈的人,但也說不上是好勝心,羨慕?嫉妒?仇恨?……不,什麼亂七八糟的,都說不上。她對衛宮切嗣的感情太複雜,當然肯定不會是愛情或者親情這種東西,或許連友情都算不上,如果一定要說的話,大概就是指望他趕緊去拯救世界,讓這個世界趕緊別再烏七八糟下去吧。而就連這個“指望”,在一開始也說不上是有多信任才去“指望”,隻是因為她所知道的人裏麵,僅有他一個人抱有了這種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