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務廳廳長叫張雪岩,是個笑起來想彌勒佛一樣的中年禿頂男人,但隻要在官場上混過的,恐怕都聽說過他的外號——笑麵虎,而且還是個騎牆派。當初張雪岩算是孫文先生的人,可後來見孫文先生做不了大總統了,就立即向袁大總統投誠,這才做了浙江省的二把手。
兩個人寒暄了幾句,張雪岩就讓他走了。
等何明哲出去後,張雪岩身邊的王秘書說:“不過是個小小的科長,也值得廳長您這麼客氣。”
張雪岩吐出一口雪茄,說:“你是不知道,別看他現在官職小,但能力通天,不然當初為何大總統特意招他進京?如今北京的局勢亂成一鍋粥,若是身後沒人,他一個笑笑的蠶絲改良會主任能全身而退,還在咱們這裏撈個官當?”
“那他背後究竟站的是誰?”王秘書是跟隨張雪岩多年的人,所以兩個人什麼機密的話都能討論。
張雪岩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是誰,那人走的是武巡查使的路子,武巡查使特地吩咐我要好好待他,別惹得上麵的人不高興。”
王秘書心中一驚,連張廳長都不知道來頭,看來這個看著聽老實的何明哲並不如表麵上那樣人畜無害。也是,能在清政府、新政府之間來回轉的,能簡單的了嗎?
何明哲這次回來,就是想跟女兒一樣安安心心做實事的,所以對於魯順民暗示他要請同僚吃飯聯絡感情的事情,就假裝聽不見。
魯順民見自己暗示了幾句,何科長並不吩咐他去安排,一邊心中懊惱沒有外快可賺,一邊覺得這個何科長真是不懂事。就是他進來的時候,還將同僚請了一圈呢,去不去兩說,至少讓人知道自己的心意到了。
不過,自從這件事之後,魯順民也終於相信了,何科長背後有大靠山,得罪不得。沒看見武巡查使和張廳長見了何科長,都是客客氣氣地打招呼嘛。
何明哲不管外邊的人如何評價和猜測他,隻管做自己的事情。教育科是個冷衙門,沒什麼油水可撈,有門路的都找機會走了,留下的是沒有門路的,和一些跟他一樣辦實事的。不認真幹事的人,何明哲也不強求,帶著一幫願意做實事的人,花了兩個月的時間將全省的教育情況做了一個詳細的調查,然後根據調查結果做了一份可行性報告呈交給了張雪岩。
張雪岩也是文人出身,看了何明哲的報告後,跟王秘書感慨:“他倒是一股清流,現在人人都削尖了腦袋向往上鑽營,也隻有他肯靜下心來做事情。”
王秘書說:“可恐怕跟他的身世有關係,他父親在清政府做的就是一省巡撫,那可是封疆大吏,人家家裏有權有勢,跟那些沒有根基的人自然不同。”
張雪岩搖搖頭:“這隻是一方麵,你聽說了他女兒的事情了吧?”
王秘書說:“這個誰沒有聽說過,一介女子竟然有能力鼓動一些夫人太太們給她做後盾,她自己也有能力撐起整個女校,如今可是咱們杭州城裏的風雲人物。而且,至今沒有嫁人,不知道有多少人惦記著呢。”
張雪岩笑笑,“這樣的女子不是一般人能駕馭的,或者說沒有男人能駕馭的了。何明哲如此拚命,恐怕都是為了這個女兒。”
王秘書想想也是,當爹的是管教育的,誰敢去動他的女兒?
“這也是個疼愛女兒的,要不是大公子已經娶親了,不然我倒是覺得這個何小姐跟大公子挺般配的。”王秘書說的大公子是張雪岩的嫡長子。
張雪岩說:“他不行,降不住的。若是做丈夫的降不住妻子,那家宅必亂。”
想想張家後宅那些糟心事,王秘書閉口不言,真特麼太糟心了。
跟報告一起呈上來的,還有一份改善浙江省教育情況的預算表,張雪岩點點報告說:“你去將這份報告給武巡查使送去,算了還是我自己去吧。”
帶著報告去了一趟武巡查使的辦公室,不一會兒,就有人將何明哲叫了去,讓他親自講一講報告的內容。
何明哲講了將近一個時辰,武巡查使一直皺著眉頭,末了說:“你先回去,讓我想一想。”
何明哲也知道若是改善教育情況,必然要花很多錢,江浙一帶曆朝曆代都是政府的錢袋子,如今連年征戰,這錢袋子也不富裕,能給四分之一就不錯了。
過了兩天,在何明哲焦躁等待中終於有了結果:撥給三分之一的預算,命教育科對浙江省內的教育事業進行改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