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夜晚,雷雨交加。兩人交戰的情緒似乎也被鼓動了起來,打鬧很激烈。我蜷縮在自己房間的角落裏,不開燈,不流淚,隻是靜靜地呆在那裏,也沒有恐懼。盡管知道,我即將被吞噬,在黑暗中。突然,有亮光出現……

雨把我澆醒的時候,我站在了院子裏,麵前是那棵古老的冬青樹。是楓把我拉出來的,不過,也可以說是我跟著他出來的——我緊緊地抓著他的手。他——我所謂的哥哥,剛才成為我在黑暗中唯一想抓住的救命稻草,那隻手,承擔了我在最無助時所有的依賴。他的眸子,在路燈氤氳的光照下顯得格外明亮,隻是裏麵裝滿了委屈與憤怒。

雨澆得我好冷,身體與心都微微感到虛脫的痛。突然,他緊緊抱住我,我沒有反抗,因為聽到了他的哭泣。嗚嗚的聲音,像是受傷的野獸。“我以為我可以用玩世不恭來掩飾,可是我真的做不到!我還是會難過的。”他的聲音,第一次這麼清晰地回蕩在耳邊,“你也是,你想用禸體的傷來掩飾內心的,可還是被我看穿了。”

我感到微微的震驚,畢竟,這是第一個發現我秘密的人,但,我沒有力氣再想更多了。隻是告訴他:“我們都好傻,其實不值得。”

冬青樹會記得,雨中,我們相擁。透過濕濕的衣服,可以感受到他的體溫,此時的心跳是可以互動的,對嗎?我俗套地學了個小說裏的情節,用手蓋住他的眼睛,任他的淚劃過我手心,說:“哥,我們都要好好的。”

雨敲打在臉上,是鏗鏘而脆弱的節奏,我對自己的心說:“很抱歉,我還是喜歡上這個男孩了。”

後來,我們因為淋雨,雙雙住進了醫院。我醒來時,看到媽紅腫的眼睛,分不清是被打的,還是被淚水泡的。我看著媽,不說話,不是埋怨,是委屈。媽現在真的變得好可怕,她生活中唯一的樂趣似乎就是同那個男人爭執,甚至連我在雨夜衝出家門都不會過問。這個媽,我還可以愛嗎?

媽看看我,也是沉默。然後削起了蘋果,手是顫唞的,可神情卻很專注。

“媽!”我輕輕地叫,“為什麼明知改變不了這個結局,還要一再重複那個開始呢?”

媽愣了,終於丟開蘋果,趴在我身上。哭,也是一種釋然,是嗎?

和媽回家的時候,繼父和楓已經在等我們了。媽的婚姻再次失敗——這是第五次了,她和繼父很平靜地離婚了。很奇怪這樣一來,他們似乎變成了很好的朋友。繼父和楓走的時候,我和媽送到樓下。繼父突然抱著媽,說:“櫻,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和玫兒啊,我們會常來看你們的。”楓笑了笑,說:“玫兒,我們也要這樣來個英國式的嗎?”我笑,他卻已經抱住了我。我突然間想哭。如果我有繾綣萬種風情,他可以為我留下嗎?

他們走後,我和媽相互攙扶著上樓。媽突然問:“玫兒,你哥剛才對你說什麼了?”我看著媽,告訴她:“哥說,我們大家都要好好的。”媽的眼裏劃過一絲無奈,說:“對,我們是都要好好的。”

當晚,我收到哥的E-mail。

玫兒:當你看到這個郵件的時候,我大概已經坐上了南下的列車。之所以選擇離開,是因為我清醒了,那個雨夜,我突然清醒了。為了告別過去的生活,我決定去南方自謀生計。為什麼會選擇南方呢?這和我媽有關,在很小的時候,她教過我一首詩:“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所以,我要去南方尋一片在水一方的淨土,找到我的夢中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