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價格不低。”
整個大廳陷入了寂靜,少年抱怨的叫嚷傳遞不到盧詠寧的耳朵裏,他心虛的低下頭,開水濺在他手背上燙起了一個紅點,五根手指死死地握住壺柄,額頭上冒出一層細密的冷汗。
林堯眯起眼睛盯著他,雙手疊在架起的二郎腿上,不再說話。
盧詠寧把頭越傾越低,心知自己闖禍了,腦袋裏發白發懵,磕磕巴巴擠出幾個字,“對不起,我,我賠。”
說完他就後悔了,這東西價格不菲,就算賣了自己,估計都不值這個價,他如何賠得起。
“我……”盧詠寧想改口,一抬頭就撞進林堯的眼睛,刀子一般的眼神,利得很,一個啞嗝,又把話吞了回去。
“好,下午來我辦公室,擬個協議。”林堯站起身,掏出一張名片放到盧詠寧空著的另一隻手心。
這就是盧詠寧記憶中他和林堯的第一次見麵,打碎了準備送人的青瓷茶具,欠下了一筆巨款,簽了一份類似於賣身契的合約,從此他每天都要到林堯家裏去洗衣做飯打掃家務,做了一份家庭保姆的工作。
林堯對他不差,布置給他的任務也不算重,每天花上一點時間就能做完,開學之初還幫他繳了學費,協議上的債款一分未加,倒是盧詠寧心理上的負擔越來越重,總覺得債越欠越多,怎麼還都還不清了。
自始至終,盧詠寧再沒有回憶過那天發生的事情,他一直認為,發生了的事情隻能盡力去彌補,世界上沒有後悔藥賣。可是他現在常想,如果那天他沒有貪心多看兩眼,沒有一時大意禍從口出,沒有簽那份協議,沒有認識林堯,現在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他不會泥足深陷進退維穀。
盧詠寧扔了吸管一口氣喝光杯裏的奶茶,付了錢走出飲品店,外麵天色暗透了,口袋裏是剛剛找的幾個硬幣,一路坐公交回去,到家樓下的時候一層一層樓的燈亮著,隻有中間三樓那家滿室黑暗。
林堯還沒有回來。
也沒心思再準備什麼晚餐,盧詠寧從冰箱裏拿出昨晚剩下的白米飯,舀了一勺豬油,撒了一些醬油胡亂拌了幾下,湊合著填飽了肚子就到沙發上去靜坐,屋裏還是沒開燈,四周幽靜,月光從窗戶的縫隙中灑進室內,玻璃窗上倒映樹葉搖曳的身姿。
盧詠寧記得,因為家裏窮,小時候能有一碗醬油拌飯都吃得很香,哪像現在,熱氣騰騰的食物再誘人的香,吃到口裏都是味同嚼蠟。
坐在沙發上等了一個鍾頭,林堯終於回來了,借著月光看他的臉色微微發紅,應該是喝了酒,身上是幾種味道混合在一起,其中夾了一絲絲女人的香水味。
林堯摸索著開燈,“今天沒等我吧?”
盧詠寧看他,毫不猶豫地回答,“等了。”
林堯扶著牆站了會兒,最後鬆了鬆脖子上的領帶,呼吸吐納從急促到平緩,眼睛定在空空如也的飯桌上,“我餓了,去做飯。”
“我吃過了,給你下碗麵吧。”
盧詠寧不記得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兩個的關係發展到這個地步,好像從認識到上床,發生的順理成章。因為欠債,所以一切都在他能接受的範圍之內,洗衣做飯甚至充當枕邊人的角色,都打上了償還的烙印。骨子裏與生俱來的傳統,毫無力道的反抗,全部輕易的被那一紙協議說服。
他固執地認為他隻是在盡義務負責任,等到債務還清,他就可以和林堯撇開關係全身而退,以後結婚生子,過普通人眼中正常平淡的生活。
可是直到今天盧詠寧才想明白,事到如今,已經不能再用還債來逃避一切,即使掩藏在自尊心之後的自卑還在作祟,他也想坦誠布公的麵對一次,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粉飾太平。
盧詠寧臥了兩個雞蛋在麵條裏麵,澆上湯汁灑了麻油,蔥花肉絲整整齊齊的擺在上麵,香氣四溢,引人食指大動。
林堯狼吞虎咽地把麵條倒進肚子裏,盧詠寧坐在他旁邊,空氣中若有似無的香水味勾得他心裏暗潮洶湧,不舒服極了。
盧詠寧皺皺眉頭,開口說道:“吃了飯去洗個澡,換身幹淨的衣服。”
林堯低頭吃東西,音節迷糊的“嗯”了一句。
“然後……”盧詠寧把整個晚上考慮的話在心裏過了一遍,“我有事情跟你說。”
林堯抬頭,嘴巴裏嚼麵條的動作越來越輕,他清了清嗓子,“好。”
作者有話要說:終於從七大姑八大姨中掙紮出來的人來認罪了,好久木更新,為了賠罪我決定明天再更一章!!
33、爆發
季抒言翻來覆去的睡不著,房間裏沒拉窗簾,月光打在臉上亮堂的晃眼,四周明明很安靜,腦袋裏卻似是有人在敲鼓,一下兩下三下,節奏平緩沉悶。
他往裏麵挪了挪,路肖南應該是睡著了,下巴擱在被子上,頭微微往枕頭裏麵側,月光剛好照在他的耳垂上,耳廓分明,湊近看還能瞅見上邊一圈細細的絨毛,身邊睡了一個人的感覺莫名的踏實。
季抒言想起那天在學校門口,西裝革履的男人倚在車門邊,盧詠寧一臉掩飾不住的愉悅,兩人之間氣氛自然動作默契,那個時候他看在眼裏還有一種略帶苦澀的羨慕。之後場景變成了男人和女人在咖啡屋裏親昵的肢體接觸,和今天下午在遊樂場看到盧詠寧隻身一人,神情落寞寡歡,於是羨慕不在,剩下的隻有蝕骨的苦澀被無限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