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不來了麼?”淨璃是個懂事的姑娘,可是這一刻卻真的好想他。
“嗯。”青爵也在電話那邊語聲靜幽下來,“這也是我跟錢未然還有廠商做的約定。今年再最後拚命一年,明年開始會減少工作量。”
淨璃含淚點頭。正當紅的時候,卻要減少工作量,青爵為的是什麼,不言自明。淨璃哽咽回答,“其實你不必這樣……,真的。”
“也不光是為了你。”青爵柔聲,“還有我爸、我媽、嶽母。是我爸今年這場病提醒了我,不管他看起來是多淩厲的老頭子,可是他畢竟已經是老頭子了。他再不承認,他現在也已經不是個豹子,他頂多就是個病貓了……從前他春秋鼎盛的時候,我淨想辦法怎麼跟他對著幹,捋他的豹子胡須;如今他是個老貓了,那我就得弄個毛線球陪他玩兒了。”
“你那是什麼比喻啊?”淨璃笑,心裏卻無端疼痛了起來。
青爵跟傅豹生之間對著幹,那些點點滴滴淨璃當年都曾看在眼裏的。當年雖然擔心,如今回想起來,卻反倒隻覺珍貴。就算吵架,終歸也是父子相處的一種方式,卻哪裏像她,就算想要吵架都已經再找不到了爸的影蹤——子欲養而親不待,方是這人世間最疼痛和無奈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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淨璃在海天居的小套房裏醒來,自己熬了點粥,伴著晨起的金色陽光暖暖吃著。吃著吃著卻停住,轉頭再去看向廚房,便起身走回廚房去。
半個小時後,淨璃已經提著保溫飯盒立在了傅豹生的醫院病房外。
青爵昨晚的話一直在她心中盤繞不去。傅家父子都是強硬的人,從不肯好好兒地表現親情。可是青爵都已經意識到父親已是老了,那她作為未來兒媳的,又如何心中毫無所動?她的父親早逝,子欲養而親不待的疼痛一直在她心裏,她為什麼不能真的放開心懷,將傅豹生當做自己的父親?
淨璃很緊張,一直在用力吸氣。冬日早晨的寒,跟鋼針似的一根一根地透過鼻腔刺進肺葉裏。淨璃從小就怕傅豹生,如果有可能總是躲得遠遠。傅豹生那樣的人,便也是沒人不怕的吧,傅家上下除了青爵之外,每個人都是瞄見傅豹生的影子,就跟老鼠見了貓。
淨璃心中還額外多了一層隔閡——爸的死一直有謠言說是傅豹生下令殺人,所以淨璃小時候雖然也感念傅豹生的收留,但是終究沒辦法與傅豹生徹底開釋心結。
今天她獨自來看傅豹生,是以未來兒媳的身份,卻也是以顧林河與鄧嫻雅女兒的身份,更是以一個小女傭的身份……百感交集,緊張便也是百倍。
護士進門去,轉身又出來,低聲囑咐,“傅先生請你進去。隻是請你不要讓傅先生太過激動。”
淨璃點頭,悄然走進病房去。
幸好這個時間還早,傅家人還沒來。若是白日,淨璃可能要更多躊躇。她心裏還是怕遇見於含之和杜清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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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豹生的病房門窗都被一片金色的陽光落滿,淨璃開門進來的時候,身影仿佛在金色的光幕裏摳出來的一個輪廓。傅豹生眯著眼睛望淨璃,聽見自己心中轟然的跳動。
淨璃長大了,身影輪廓與鄧嫻雅當年最美時越發相似,但是眉眼之間的神情卻更像顧林河一些。鄧嫻雅的柔弱、顧林河的堅毅,都集合在眼前這個孩子身上。
他願意見到嫻雅的影子,卻不想看見顧林河的頑固。
頑固,沒錯,就是頑固。在青爵敢跟他頂嘴之前,顧林河是唯一一個敢跟他拍桌子爭得麵紅耳赤的家夥,是唯一一個在棋盤上從不肯故意輸給他的人。以他傅豹生的性子,每次生起氣來真恨不得跳上去親手活活掐死顧林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