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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淨璃純淨無染的目光下,傅豹生忽然覺得自己很狼狽,霍地轉過頭去。清了清嗓子,“淨璃啊,我有點累了。謝謝你今早上帶來的粥。我想先睡一會兒。沒事的話,你先去忙吧。”
淨璃咬了咬嘴唇,終於還是輕聲問,“傅伯伯,您還在恨我爸,是麼?”
傅豹生微微震動。
淨璃難過起來,“您將我媽從傅家趕出來,不是您不知道究竟是誰當初出賣了傅家,而是您終究還是不肯原諒我爸,是麼?您當時不肯相信的人,不是鄧嫻雅,而是‘顧林河的妻子’。”
說到將鄧嫻雅趕走之事,傅豹生終究震動。老人家似乎萬語千言,卻終究還隻是簡單地說了一句,“那時候傅家內部的人與夏家勾連一起搞事,我已無力再護著你媽媽。她若繼續留下,隻會成為他們兩方人利用的靶子,後頭還能鬧出什麼更嚴重的事,我無法預料。”
傅豹生沒說“我趕走你媽媽,其實是為了保護她,讓她遠離那些陰謀和算計”,可是此時的淨璃卻如何聽不懂?淨璃隻覺心頭一陣翻湧,鼻子已是酸了。淨璃用力點頭,“……還有,是因為傅伯伯您自己也是病了吧?您如果不病,也許就不擔心護不住我媽;可是您病了,身子情況容不得您事事周全。”
傅豹生心裏狠狠一疼,轉頭隻望窗外那一架紫藤。冬日早已沒有了花兒,他卻仿佛還能看見紫藤如霧,霧靄裏俏生生立著那梳著大辮子的姑娘。
傅豹生輕輕一笑,“別告訴你媽我真的病了。她若問起,就說這是我商戰的伎倆。等鼎升穩當了,我就回家去。”
傅豹生一生強硬,永不希望嫻雅看見他一臉病容、豹子變成了老貓的模樣。人都怕老,也許怕的不是死亡,而是自己一副漸漸老去的容顏會落在愛著的那個人的眼中。於是便有漢武帝李夫人,那傾國傾城的佳人,臨死之前誓死不見帝王麵的一幕。也許是爭寵手腕,誰說就真的沒有凡人心境?
淨璃壓了許久的眼淚,這一下子猛地就湧出來。仿佛霎時之間明白了許多,卻又抓不住具體的輪廓——唯一能更清楚的就是:她和青爵好幸運。他們幸運地早早相遇,早早相愛,他們更幸運地是能生在這個時代,能更早地清晰表達出自己的心。而不像媽和傅伯伯,直到今天,心意還是不能明白表達。
或者說,即便已經知道該如何表達,卻已經錯過了表達的時機。於是隻能是,一生的錯過,多年的相守卻最終隻是變成平淡相對。
淨璃實則心中還憋著的那句話,終是沒辦法問出來。淨璃一直想問傅豹生,爸的死究竟與他有關無關?
若是無關,奈何傅豹生竟然這麼多年身處外界謠言之中,而從未有過一句辯解?難道真的隻是不屑理會那謠言,所以不置一詞麼?還是正好相反,那隻是變向的默認?
其實想想,這麼多年沒有做出回答的又何止是傅伯伯一個人?媽媽鄧嫻雅也一樣是那個不置一詞的人。不說,也許也同樣是一種明確的態度。
若是媽真的懷疑傅豹生殺了爸,那媽一定不會默默在傅家再呆那麼多年。甚至有時候明明要麵對杜清荷的挑釁,還能一直忍耐下來。於是這便也是一種無聲的態度吧——相信,便什麼都不用說,隻默默留在他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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淨璃從傅豹生的醫院離開時,正好看見傅家的車子開過來。淨璃走遠了回頭再看去。車門開處,於含之獨自拎了飯盒走下車子來。那出身名門、一生錦繡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