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輛馬車並行,所以這些人也沒有再像爬山時那樣走成一條細線,前麵的人已經上路,後麵的人還沒有整理好貨物,落在最後的赫連鬱對等待他一起出發的商隊主人笑了笑,回頭瞥一眼全身僵硬的烏倫。

他牽著暫時屬於他的雪地山羊,對著烏倫指了指,又指了指身側的山羊。

領會到他意思的烏倫瞪大眼睛,“大人,這不……”

赫連鬱根本沒有仔細聽烏倫說了什麼,他一隻手掐住烏倫後頸上的一小塊肉,像是提貓崽子一樣,將這個小奴隸提起來,直接放到羊背上。

烏倫眼睛瞪得更大,連掙紮都忘記,從鬥篷下伸出的手細的像是春天剛長出來的新枝,看上去隻要輕輕用力就能折斷,這人到底是哪裏來的這麼大的力氣將他提起來的?

但是烏倫沒法將他的疑問說出口,商隊主人站在野巫背後,正狠狠地瞪著他,如果他再廢話,恐怕商隊主人就要賞給他一鞭子。

導致這個場景出現的野巫好似對空氣中的暗湧全無察覺,他換了一隻手牽起山羊的韁繩,將碩大的鳥喙對準商隊主人。

“多謝,我準備好了,現在就能走。”

商隊主人的笑容讓他的絡腮胡子抖起來。

“大人小心,不要落隊了。”

赫連鬱裝作感覺不到其中惡意,而烏倫在羊背上打了一個寒顫。

商隊主人並沒有再說什麼,確認赫連鬱和他們一起上路後,他又返回了隊伍的前方。

烏倫坐在羊背上戰戰兢兢,赫連鬱心中暗笑,提起個話題轉移他注意力。

“這個商隊的人,似乎很討厭大安國師?”

烏倫過了片刻才意識到赫連鬱是在和他說話,想了想,回答:“林老板這隻商隊屬於拜日教的。”

赫連鬱:“拜日教?”

烏倫:“你不知道?他們崇拜太陽和太陽大巫的啦,前一任太陽大巫那仁女可汗不是死在大安國師手裏嗎?這仇可大了,而且大安國師本來是胡人,卻去幫如今那個皇帝打天下,拜日教恨死他了。”

赫連鬱:“原來如此。”

烏倫:“不過要我說,大安國師不是被青陸胡人他們自己驅逐的?拿這種事恨國師,有點無恥吧。”

赫連鬱勾起嘴角:“也是這個道理。”

烏倫:“而且國師和皇帝不是一對嗎?他不幫皇帝幫誰?”

赫連鬱:“咳咳……是呢。”

他們已是深入隧道,在赫連鬱的刻意引導下,烏倫說話的底氣足了不少,正是此刻,風靈帶著遠方的訊息咆哮而至,赫連鬱側首皺眉,突然拉住韁繩,停下腳步。

“林老板——”

隊伍前方,商隊主人回過頭,大臉上一雙被肥肉擠得隻剩下兩條縫隙的小眼睛裏,迸發出惡毒的光芒。

來不及了,逐漸變大的轟隆聲和地麵的震顫已到常人也能感覺到的地步,雪地山羊焦躁不安地在地上摩攃自己的蹄子,前行中的眾人也紛紛停下,商人們扶住貨架,感覺不對的護衛們手握刀柄。

“哪裏雪崩了?”

有人問。

這人話音剛落,絲綢般的天光從頭頂泄露到他眼皮上,他眨了眨眼,抬起頭,看到的是頭頂突然裂開一道裂縫,一個呼吸間,裂縫便從細如絲線變得比他還粗。

如洪流一般,比人還大的雪塊從那裂縫中砸下,人的尖叫和山羊的咩咩混在一起,赫連鬱想也未想,將烏倫抱在懷中,另一隻手的指尖在半空中匆匆一劃。

懵逼的烏倫眨了眨眼。

他覺得自己好像眼花了一下,剛才是不是有黑色的羽毛飄下來?

下一刻加入尖叫合唱的人又多了一倍,驚恐的山羊們在隧道中胡亂奔跑,狂風突然在隧道中平地而生,吹滅岌岌可危的火把,如千萬把再鋒利不過的刀,砍碎巨大的雪塊,把凍在一起的雪塊擊打成細碎的雪粉,紛揚雪粉映著天光,晶瑩閃爍,隨風悠然飄搖,仿佛一池流星溫柔地蕩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