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人的貧窮或富有,高貴或低賤來改變自己的態度,在各種問題上也不曾拿架子。並且年輕,英俊,這幾點讓樂省十分討人喜歡。

但是對比烏倫?

烏倫出生也很高貴,不過他過去從不知道。他也有相比於其他人而言,十分特殊的氣質,但是這種氣質叫做“無論穿怎樣貴的衣服看上去也像一隻奴隸”。他已經是一個小巫了,但是施展巫術隻成功過一次。更別說討人喜歡的樣貌,淵博的學識,他都沒有。

“但是你還小啊。”樂省說,“你是國師大人的弟子,國師大人會把他會的都教給你。”

烏倫被下了一跳。

此刻已經入夜,冷風從銀果日山上吹下,趕著如群馬一樣的烏雲,遮蔽了滿是繁星的天穹。烏倫坐在帳篷門口的短木樁上,木樁比他的腿長一點,所以少年的雙腿一直在左搖右擺。聽到樂省的話,他豎起全身寒毛,身體下意識就往一邊倒去。

在樂省扶住他之前,烏倫一個筋鬥落在地上。

樂省差點笑出來,他覺得國師大人的外甥簡直就像一隻活潑亂跳的小猴子。

這是稱讚,不過他知道,烏倫一定不會喜歡他的形容,於是樂省非常識相地沒把這句話說出來,同時考慮到這孩子敏[gǎn]的內心,也沒有試圖親昵地摸摸他的頭發。

他隻是笑眯眯道:“晚飯已經做好了。”

在樂省意料之中,烏倫的眼睛亮起來,這眼神讓樂省想起飛燕衛營地裏馴養的那些黑犬。那些黑犬有半隻馬大,有比成年男人手指更長的犬齒,長相格外凶神惡煞,營地外的人都說它們是狼。不過樂省知道,每到吃飯的時候,這些黑犬會露出和此刻烏倫一樣的,軟乎乎的眼神。

樂省覺得兩者都挺可愛的。

他們進入帳篷,合上門板,在火爐邊坐下,和他們一起的有全羅秋和那兩個女奴。

幾日前,見到赫連鬱暈倒後,所有人都以為皇帝會帶著他們返回左川關,那畢竟是真正屬於大安的地盤,相比之下,青陸實在是太過危險。沒想到皇帝陛下下令讓左川關士兵們帶著那些商人回去,讓全羅秋的小弟們靠著非明麵的門路,散入青陸的各個部落裏去打探,他自己則抱著赫連鬱,用全羅秋的人脈,進入雲屏城。

飛燕衛們護送皇帝進城,也沒有修整多久,就帶著皇帝的手令,去追查讓胡兵們產生可怖變化,大巫雪滿坡口中的“秘藥”。

樂省是作為傷員而被拋下的。

於是皇帝能派遣來給他打掃整理帳篷的也隻有這五個人,烏倫不用參與勞動,全羅秋也不會讓樂省參與勞動,不過樂省還是參與了,並且做得很不錯,精通此技的女奴們誇獎他根本不需要違心。

他們今天的晚餐也是涮羊肉。

切得極薄的羊肉拿在屋外凍起來半天,再拿進屋裏時,光是那紅白相間的色澤也足夠人大流口水,火鍋裏燒的是清湯,表麵浮著渾圓的草果和一朵花似的八角,野蔥切成段飄在湯麵上,香氣馥鬱,充斥帳篷間。

“啊,暢快流汗之後,吃涮羊肉真是人世間最美好的事情了。”樂省沾著辣醬吃了一塊,立刻就發出如下感歎。

烏倫瞥他。

少年已經火速吃完了一碗,但這不妨礙他覺得奇怪。

樂省應該是那種哪怕什麼都不幹也能享受榮華富貴的人,烏倫多麼想成為這種人啊,但這種人卻當著他的麵說,他喜歡勞動。

莫非這人也是個瘋子?

樂省當然不是個瘋子。

不過很多人叫他烏鴉。

被這樣形容的青年突然放下筷子,在別人疑惑注視他的時候,他側過身看向被木板封住的門,說:“突然有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