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屋庭院中,用燒開的冬青湖水沐浴,換上大雪山早就準備好的衣物。試圖和大巫洗鴛鴦浴未果的皇帝極快地洗了個戰鬥澡,帶著一身氤氳水汽突襲大巫的房間時,卻發現赫連鬱已經換好了衣袍,跪坐在燒著炭火的炭盆前,正用木梳梳理一頭黑發。

赫連鬱的頭發不長,這個不長,是和其他巫相比較得出的結果。

民間不知為何有一種說法,巫的力量能通過頭發的長度體現,雖然稍稍了解的巫和巫術的人都會對這種說法嗤之以鼻,但是流傳時間久了以後,這種說法便變成了另一種迷信——基本上所有的巫都會養著長長的頭發,比如說有一頭長至腳踝白發的雪滿坡。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赫連鬱的頭發像是天生長不長,這麼多年下來,也隻是剛剛越過後腰。

但是發質好呀~摸著舒服,皇帝在心裏歡快地說。

赫連鬱穿著大雪山的長衫,衣袍邊緣有扶桑花和扶桑葉的花紋,腰間是一掌寬的暗紅革帶收緊,又用鮮紅的絳帶係著玉環佩,刻著一個樂字的銅鈴掛在腰側,隨著大巫的動作,發出細微的叮鈴叮鈴聲。似乎是聽到樂道進來的腳步聲,赫連鬱稍稍抬頭,眼珠向眼角一挑,青藍的眼眸被熱氣熏得水波瀲灩。

濕透的黑發如鴉羽,側臉的顏色如浮冰,看得樂道覺得自己一腔老血在熱得發燙。

在皇帝陛下考慮要不要就在這裏把他一直想辦的事情給辦了的時候,被赫連鬱放在一邊的鳥顱骨裏,風靈咻咻叫著,調皮地繞著黑發轉一圈,帶走潮濕的水汽。

赫連鬱拿起這比他頭大上一圈的鳥顱骨,安穩地戴在自己頭上,係好後腦勺的細繩,然後抓起十萬魔骨,五彩的骨片叮叮當當一陣響,摸索尋找扣子的赫連鬱隻覺得身邊氣息不穩的樂道突然靠過來,從他手中抽走了十萬魔骨。

皇帝陛下找到搭扣,解開,然後給赫連鬱披上。

他一一檢查骨片上的咒文,四角的瓔珞以及拳頭大小的不知名頭骨,最後給赫連鬱扣上搭扣。

赫連鬱能感覺到他手指的炙熱,簡直能把十萬魔骨點著了。

“你故意的,逗得我能看不能吃好玩麼。”樂道篤定的說。

赫連鬱隻對他笑。

“等著吧,”樂道氣餒道,“等這事完了,我要讓你三天下不了床。”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們已經並排沿著走廊走出去。

“這可不一定,”樂道聽到他的大巫笑著說,“關於到底是誰三天下不了床。”

皇帝心不在焉地欣賞庭院中的冰雕,聞言嗤笑一聲,下一刻他瞪大眼睛停下腳步,而赫連鬱似乎毫無察覺地徑直往前走。

樂道看著他的背影,毫無形象地將嘴巴張大成可以塞進一枚雞蛋的形狀。

……啊喂,剛才赫連說了什麼,他好像沒聽清?

等不知道該鬱悶還是該狂襲的皇帝追上大巫時,兩人已經和烏倫以及他的小下屬相遇。樂道知道他要是敢在孩子麵前開黃腔,赫連鬱一定會再用風靈把他甩出去,這種事一次兩次可以當做情趣,再多就不新鮮了,於是樂道隻能一臉溫(sha)柔(qi)地接受了烏倫的問好,然後跟在赫連鬱身後,邁上登大雪山的台階。

大雪山台階共六千六百六十六極,不少地方緊緊挨著垂直懸崖,風吹過時會發出嗚嗚的叫聲,冰淩撞擊則會叮叮響。一行幾人中,烏倫走在倒數第三個,世界逐漸在麵前打開的奇妙敢壓下了大風帶來的寒冷,少年躍躍欲試著,如果不是所有人都在安靜沉默地邁著步子,他可能會沿著台階,像猴子一樣上躥下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