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時候,掌心的黑線會蔓延到他胸口,讓他回歸冥河之中。

他,會死嗎?

就像姆媽那樣,瘦骨伶仃躺在床上,然後在某一天再無聲息嗎?

“不……”少年低聲呢喃,“我不要這樣……”

暗中之人勾起嘴角。

從一年前就開始布置的圈套環環相套,給賀烏倫下毒,怎麼可能隻是為了在約定時刻,將赫連大巫逼入瓊水黑市蘇尼塔?而讓賀烏倫淪為奴隸,同樣也是為了改變這個少年的心性。

奴隸之間的競爭比平民想象的更肮髒,一個奴隸吃的多一些,另一個奴隸就會吃的少一些,一個奴隸活下去,另一個奴隸就會死去。為了活著,他們什麼手段都能使得出來,更別說隻是讓別人代替自己去死。

身處大雪山這種神聖純潔之地,赫連鬱無論如何都想不到,會突然被親切之人刺一刀吧。

想到這裏,暗中的那人簡直要控製不住笑得渾身顫唞了。

他安靜地藏在樹葉之間,手上扣著一枚青玉珠,其上的咒文能保證無人會發現他的行蹤。他看著樹下那個孩子麵色青白,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悄無聲息地便要退去。

等明日的儀式失敗——就算不失敗,他們也有辦法讓儀式的環節出錯——那個時候,賀烏倫的心便會動搖到完全聽從他們的話的地步,以解藥為胡蘿卜,讓賀烏倫這隻蠢驢乖乖上勾。

他一隻腳後移,踩在後方一根樹枝上的時候,烏倫突然說話了。

少年抬頭看著樹葉間,不隻是巧合還是有意,他看著的方向正好是暗中之人藏身的地方。暗中之人心猛地一跳,踩在樹枝上的腳差點滑下去。

“喂!”烏倫道,“我說你,真當我是個好騙的傻子嗎?”

少年聲音很大,引得遠處交流禁宮內八卦的三隻鬼梟衛以及一直默默發呆不出聲的小獵戶將視線投來,這四位可並非賀烏倫這樣的小孩,目光掃過帶來的寒冷激得暗中之人一動也不敢動。

“真是不好意,”似乎並沒有發覺自己舉動為暗中那人帶來何種危險局麵的烏倫繼續用那樣大的音量說,“一個月前,我大概真的就傻乎乎的信了吧,問題這些天我也認真地讀進了一些書的,雖然沒有變聰明,不過史書裏和我目前遭遇類似的事情,好像也有那麼一兩件。”

“我說,”抬起頭的烏倫露出一個冷漠的笑容,“你應該也會向書中的那些人一樣,根本不打算把解藥給我吧?”

樹上的人情不自禁地顫唞了一下,少年剛才的笑容,竟然和八年前來到大雪山的那仁大巫無比相似。

另一邊的鬼梟衛們和小獵戶已經向樹下走過來,暗中之人明白,他若是再不逃走,恐怕就沒有機會逃走了。

便在他踟躕中,烏倫用最後一句話,完成了最後一擊。

“我是青陸的漢子,青陸的漢子有怨報怨,有德報德,毒是你們給我下的,我才不會聽你們的話,舅舅對我那麼好,我更要報答他,如果你再敢在我麵前說出這種蠢話,我親手送你下冥河。”

這句話在場所有人都聽得懂,包括已經走近的貓頭鷹們和小獵戶。

甚至不需要用手勢做指揮,三隻鬼梟衛同時拉上鬥篷,消失在樹蔭下。小獵戶大跨幾步,攔在烏倫身前,眨眼之間便已經拉弓滿弦,木箭引而不發,對準的正是之前被烏倫注視的方向。

暗中之人一腳蹬在樹枝上,此刻他已經顧忌不了隱藏行蹤,樹枝上下搖晃著,將他彈飛出去。他在半空中翻了個筋鬥,握住一根樹枝,借著慣性又把自己甩出去。木靈突然出現在身側,一路灑下發光的葉片,穿行在林間,讓樹枝樹葉一起搖晃,幹擾追蹤人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