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拯救了赫連鬱的肺腑,他喘了喘,看也未看自己鮮血淋漓的手指,又尋著剛才觸碰到熱源的方向,跪在雪地裏挖過去。

最終從雪地下挖出的隻是一枚火玉。

還是幾年前,赫連鬱剛從大雪山返回皇都城不久的到的。那時他和樂道之間,正因為北征草原之事氣氛有些不對,同時剛接受太陽金章的赫連鬱因為太陽金章的反噬,十分虛弱,在那年冬天因為風寒熱症在床上躺了一個月有餘,病愈之後,樂道將這枚火玉作為賀禮送來。

這次出門,因為考慮所經過的都是寒冷之地,所以赫連鬱也把它帶上了。

大巫握著這枚表麵雕著十二瓣蓮花花紋的火紅玉珠,茫然片刻,站起來。

為了儀式而換上的重錦大衫此刻已經變成了布條,裏麵的中衣血染了一半,穀底風不大,但寒意卻能從衣物的破口鑽進去,緊緊貼著赫連鬱的皮膚。風吹過時,這些根本發揮不了禦寒作用的布條和黑發一起隨風飄蕩,輕飄飄得讓赫連鬱覺得自己好似一隻鬼魂。

他茫然地在這穀底行走,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走的是哪個方向。

穀底堆積這因為雪崩而滾落的大塊大塊雪團,赫連鬱左顧右盼,首先找到的竟然是雪滿坡的屍首。

昔日在星台備受稱讚的國師繼承人,死後也不過一具屍殍,大巫還多了一枚星辰,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赫連鬱看了他這位師兄一眼,確定他死得不能再死了,握住火玉,用好不容易恢複的一點靈力搓出一個小小火球,將屍體點燃。

那火球仿佛是落到了一塊油脂上,轟然燒開,伴隨著黑煙和屍體特有的那種惡臭,將這不知是人還是妖魔的東西燒成了一攤灰燼。至於赫連鬱自己,早已離開火堆。

大巫第二個尋到的是鬼梟衛統領的屍首,是骨折失血外加凍傷死的。

不管他是為了什麼而背叛樂道,赫連鬱都不想知道了,他甚至懶得給這家夥一個火球,隻是瞥了一眼,就當做沒見到一樣路過。

這並不太像赫連鬱平日所為,不過此刻也沒人能發現赫連鬱的異常。

他繼續往前走,被凍得青紫的赤足在鬆軟的雪地上留下一個個腳印,裂穀頂端,天邊的星辰遙遙注視著他,目光飄渺而冰冷。

最終,赫連鬱找到了樂道。

大安的皇帝似乎清醒過片刻,他自己勉強將頭頂處挖了一個洞,不然的話,可能樂道的死法就是被憋死在雪裏。但是僅僅挖開一個洞對於生存下去遠遠不夠,不曾處理的傷口,加上寒冷導致的凍傷,這些都在消耗著樂道的生命。

其實依然還是渾渾噩噩的赫連鬱跪在雪地上,用滿是傷口的手去觸摸樂道的鼻息。

他等了半晌,什麼也沒觸碰到。

“樂道……”

大巫茫然用手撥開那張英俊麵龐上淩亂的額發,將散發著熱量的火玉放在樂道額頭,然後繼續挖開雪,挖到胸口時他停下來,勉力扶起他,抽出那把穿胸的短劍,愈合其傷口。治療時扒開了樂道的衣領,露出習武人厚實的胸膛。確定傷口不再流血的赫連鬱俯下`身,將自己麻木發疼的耳廓和麵頰貼上去。

貼上去的時候,他發現樂道的胸膛上一片冰冷的溼潤。

赫連鬱過了片刻,才恍然發現這並不是哪裏融化的雪,而是從他眼眶滑落的淚水。

星光靜默,風從裂穀下刮過,嗚嗚聲仿佛是有人在嗚咽。

赫連鬱等了等,沒等到他想等到的心跳聲。

嗚咽風聲停了,距離地麵數十裏的穀底隻剩下靜謐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