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聲音更像是一個輪廓而不是聲音本身,猶如一具語言表達的空殼。
最後,是哈利把她從狂亂的繩結裏解救出來,將她推進長沙發椅,挨著她躺下。她抬起蒼白的臉望了他一陣,前額上顯出青色的血管。接著她在他旁邊蜷起身,雙手緊收在身體和縮起的雙腿間,然後把臉埋進了他肩膀裏。
幾乎不知道他自己正在做什麼,他用軀體環抱住她,把自己的眼淚深藏在她的頸後。
*
她整晚都不肯抬起頭也不肯離開他身邊。鄧布利多在幾分鍾內趕到了。整整二十分鍾,他們勸誘、哄騙、質問,軟硬兼施,可她一聲不吭。最後,哈利跳過屋裏的每一個人,自己解決了問題。他俯身把嘴靠近她耳旁,一隻手輕撫著她頸後濕冷的皮膚。她的恐懼緊粘在他嘴唇上。
他很快就意識到她不開口是因為她不能開口。
天剛破曉露出珍珠白時,他們匆匆把她送進了聖芒戈。她的指甲在他手臂上留下了鮮紅的印痕。他在門外來回踱步,門內他們正對她試行各種各樣的檢驗和魔咒。他所能想到的一切就是即使那很痛苦,她也沒法叫喊出聲。在那冗長的等待中,羅恩抓住他的手肘,把他推進一張椅子,在他臂彎裏硬塞進一條白綠相間的醫院毛毯,雙手叉腰立在他身前。
兩個小時後,鄧布利多從房間裏出來了。
“哈利,羅恩,我放心地告訴你們赫敏沒有受到任何身體上的傷害。治療師已經給她做了徹底檢查。”
他清了清嗓子。
“但是她恐怕還是不能……說話。”
“為什麼?”哈利怒氣衝衝地問。
“坐下哈利,你得保持鎮定。”
羅恩把他拉回直背椅上。
“我們現在還不是很肯定,但看起來她好像被施了一個強大的噤聲咒,或是有種魔法契約在阻止她泄露什麼事情。”
“我要見她。”
“你和羅恩半小時以後可以見她,哈利。我們還在試著對她施一些檢驗咒,好確定她沒有……處在任何滯後的危險中。”他難以覺察地避開了視線。
哈利不是傻瓜。他知道他們是在確定她沒有被注入任何可能危及周圍人(特別是他)的魔法。
他奇怪為什麼他們每次都會堅持這樣的錯誤。
他,哈利,才是那個危險物品;他才是那個等待被掘出的禍根,那把準備絞入他所愛的人腹中的匕首。始終都是。
*
接下來在陋居的一個禮拜淹沒在陌生麵孔的漩渦裏,是鄧布利多請他們來找出潛藏她腦海中的意識碎片的。在哈利心裏,看到她恢複常態的欲望和衝他們大喊好讓他們別碰她的怒氣就像兩個披甲的武士,進行著一場無窮無盡的、痛苦的戰鬥。赫敏順從地接受了那些會診,但對任何東西都沒有反應。她的情況沒有一點變化。大部分時候,她坐在哈利和羅恩中間,盯著自己的雙手。偶然被提問時,她的回答就是點頭和搖頭,或者幾乎看不出來地聳聳肩。
但讓哈利身心俱疲的不僅僅是她的沉默;而是白天大多數時間裏她臉上近乎空白的表情。他固執地搜尋著他可以一眼讀懂的表情和手勢:她不認同他做的某些事卻不想說出來時嘴邊浮起的譏諷,她處於緊張時額頭淺淺的皺紋,還有她害怕時睜大的雙眼。他什麼都沒有找到。就好像是她改變了本屬於他們兩人的共同語言的語法規則,卻忘了告訴他。
一種已經使用多年,卻隻在它緘默無聲的時候才會被注意到的語言。
他不停地想著,想知道為什麼。他們對她做了什麼?她看到了什麼?她為什麼會被放回來?她什麼時候才能恢複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