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嘴巴,難怪她的音域這樣廣闊。

是的,她像猴子。她長得很高,而且很瘦,下巴長長,兩邊麵頰凹了進去。可是,你知道猴子通常也有一雙楚楚可憐而動人的眼睛。

她擁有一身古銅色的皮膚,那是斐濟的陽光。她的頭發卻像一盤滿瀉了的義大利粉。

這天,她穿著汗衫和短褲,我看到她左腳的足踝上有一個小小的刺青。那個刺青是萊納斯。萊納斯是查理·舒爾茨的《花生漫畫》裏的主角之一。這個小男孩缺乏安全感,永遠抱著一條毛毯,說話卻充滿哲理。

為什麼不是人見人愛的史諾比而是萊納斯呢?我忘記了問她。

跟葛米兒一同來的,還有一個看來像斐濟土著的男孩子。這個男孩皮膚黝黑,頂著一頭彈簧似的曲發。他長得很帥,身體強壯。跟葛米兒一樣,他也是穿著汗衫和短褲。

「他叫威威。」葛米兒給我們介紹。

葛米兒為什麼帶了一個可愛的土著來呢?威威難道是她的保鑣?

「你好嗎?」威威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微笑說。

原來他會說流利的中國話。

「威威是中國和斐濟的混血兒。他爸爸是在斐濟開中國餐館的。」葛米兒說。

我們做訪問的時候,威威去遊泳了。

「威威是我的男朋友,他大概會一直待在這裏陪我,不會回去斐濟了。」葛米兒說。

「很難得啊!」我說。

「是的,他說過要陪我追尋夢想。」她坦率的說。

抱著膝頭坐在我跟前的葛米兒,很年輕,隻有十九歲。

「收到唱片公司的通知時,我剛剛從海灘回來,身上還穿著泳衣。」她說。

「你一直也想當歌星的嗎?」

「我爸爸說,我不去唱歌的話,是浪費了上天賜給我的聲音。」她充滿自信。

九歲的那一年,葛米兒跟著家人從香港移民到斐濟。她爸爸媽媽在當地開酒吧。葛米兒和她三個姐姐每天晚上在酒吧裏唱歌。

「酒吧的生意好得不得了,因為大家都來聽我們唱歌。」她說。

「你到過斐濟嗎?」她問我。

「還沒有。」

「你一定要來呀!那是一個很美麗的地方。你來斐濟的話,別忘了到我家的酒吧看看。我們一家人就住在酒吧的樓上,生活雖然並不富裕,但我們過得很開心。」

然後,她又告訴我:「那卷錄音帶寄到唱片公司已經一年了,我還以為石沉大海。」

「是的,差一點就變成這樣。」

「那樣我也許會在斐濟的酒吧裏唱一輩子的歌,偶而跳跳肚皮舞。是什麼把我從那個小島召喚回來的呢?」

那是機緣吧?後來,我更知道,她的回來,是不可逆轉的命運。

「為什麼你會選《明天》這首歌?」我問她。

「我喜歡它的歌詞。」葛米兒說:「我在一家中國餐館裏頭一次聽到這首歌的時候,是剛剛和男朋友分手。聽到最後的兩句,我哭了。」

「那個男孩子傷了你的心嗎?」

她搖了搖頭:「是我要分手的。「深情是我擔不起的重擔」。我怕別人太愛我。」

「那威威呢?」

「他不同的。我愛他多一點,你別看他那麼強壯,他其實很孩子氣的。」

我們談了很久,威威還沒有回來。海灘上,也沒有他的蹤影。

「要不要去找他?」我問葛米兒。

「不用擔心,他沒事的。」葛米兒輕鬆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