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大一雙亮閃閃的眼睛深情地看著高傑,嘴唇噏動了好一會兒後,一字一頓地說:
“大哥,帶著葉尼娜……姐姐走,我,我不能跟,跟你走……走了!”
“勒幹,勒幹兄弟,勒幹!”高傑攥緊勒幹的手,輕聲呼喚他的名字。
勒幹看著高傑笑了一笑,然後慢慢地闔上了雙眼,不再回應高傑了。勒幹的臉上沒有痛苦的表情,嘴角掛著一絲絲笑意,仿佛熟睡了一般。葉尼娜撲通跪下,挽起勒幹的腦袋摟在臂彎裏,怔了片刻,突然淚如泉湧,一滴滴淚水灑在勒幹的臉龐,她忍噤不住,失聲痛哭起來。高傑站起身,默默地站立著,林芳,張莎,王秀君和陳燕梅自發地圍住勒幹,肅穆而立。
“弟弟,我的好弟弟,你說過,你要去仰光讀書哪,怎麼就這樣撇下姐姐走了,阿爸走了,姐姐還能依靠誰呀?”葉尼娜說罷,忽然揮袖揩去臉龐的淚水,又說。“弟弟,葉尼娜姐姐不哭了,姐姐要去找妮莉,姐姐還要把你送回瓦魯村,讓你陪著阿爸。”
“葉尼娜,就把勒幹安埋在這個高坡上啊,這裏可以望見瓦魯村!”高傑小聲說。
“不行,弟弟在這裏太孤獨,一定要讓弟弟去陪紮約阿爸!”葉尼娜說。
“那我們隻有等小鬼子走了,我們才能送勒幹弟弟回村,我真擔心鄉親們!”高傑說。
“樹林裏有人,我聽到腳步聲了,是不是貌笛來了?”葉尼娜望著樹林深處說。
高傑立刻警覺起來閃身躲到樹後,女兵們也立刻散開躲到樹叢裏,窺視著樹林。腳步聲愈來愈近,一個樹叢的枝叉分開後,貌笛從樹叢後麵擠身出來,站在葉尼娜的對麵,說:
“葉尼娜,總算找到你了。高長官和幾個女兵呢?要他們躲起來,桑景帶領小鬼子進山搜人了,不過,小鬼子從西邊的山林裏走了,要提防小鬼子找回來!”
“貌笛,妮莉呢?小鬼子去過山洞麼?”葉尼娜站起身問道。
“桑景帶著小鬼子去過山洞,鄉親們都出山洞了。小鬼子要找女兵,小鬼子找不女兵帶走了妮莉,還抓走了恰妹。恰妹今年十七歲,小鬼子抓的是年輕姑娘,老人和孩子們回村了。”貌笛抹一抹額頭的汗水說。“啊,勒幹兄弟不行了啊,葉尼娜,怎麼辦呢?”
“高長官和女兵姐姐都在這裏,貌笛,我想把勒幹送回村陪伴紮約阿爸!”葉尼娜說。
“我送勒幹回村,你和女兵們不能去,桑景不會放過你們!”貌笛在勒幹身邊蹲下`身,傷心地說。“勒幹象是睡著了,多可憐哪!葉尼娜,你扶勒幹起來,我背他回村!”
高傑和四個女兵走出樹叢,又圍著勒幹站立在一起。高傑握住貌笛伸過來的手,說:
“貌笛兄弟,我跟你回村,我是男人。我也要去送送紮約老人!”
“不行,高長官,一眼就看得出,你是外鄉來的軍人。小鬼子走的時候對村民們說過,知道支那軍人和女兵下落的,向皇軍報信,皇軍大大的有賞。你不能露麵了!”貌笛認真地說。“瓦魯村再也經不起災難了。葉尼娜,你帶高長官躲起來,天黑以後我來找你們,小鬼子住在茅邦,那裏關著中國軍人和女兵,妮莉和恰妹也會帶去茅邦,我們要去茅邦救人!”
貌笛背著勒幹,象背一個睡熟了的兄弟,慢慢地走去,他生怕驚擾了勒幹的睡意。葉尼娜帶著高傑悄悄跟在後麵來到瓦魯村東邊的樹叢裏潛伏下來,遠遠地俯瞅著瓦魯村。
瓦魯村平靜下來了。天空湛藍而深遠,潔淨得象是剛從海水中撈起來掛在半空的藍色紗幕。絲棉般的雲絮粘在天幕下,仿佛永不飄動似的,雲絮格外的潔白。村口路旁的大樹遮天蔽日,顯得空闊幽靜。雖說是平靜,隻是沒有了砰砰嘣嘣的槍聲和喊殺聲,人們卻更加忙碌。收拾村裏村外和樹林裏的屍體,瓦魯村陣亡了七個年輕小夥子,但村中沒有哭聲,親人們隻流淚不哭泣。人們都在心底念叨:七個小夥子是陪伴紮約走了,他們隻是出遠門去了,他們的靈魂還在瓦魯村。村民們把紮約和七個小夥子一起葬在村外那個彈坑旁,人們記得,紮約曾經說過,他要永遠守衛在瓦魯村村口,不讓魔鬼侵擾他的村民。瓦魯村人忘不了紮約說過的話,實現了他的遺願。村口一側,壘起了一個高大的土堆,那是紮約的墳塋,依次排列下去,是七座較小的墳堆,紮約有七個小夥子陪伴,他應該不會弧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