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廷見到他的笑容,不由得一呆,心想:“到這個時候,你還笑得出來?”然而不知怎地,心中便生出幾分勇氣,重新將池嘉術負在背上,道:“你抓緊了我。”
池嘉術依言摟緊了他脖子,祁蔚廷手扶著一旁岩石,沿著那路緩緩走去。這條路甚是崎嶇陡峭,兼之光線昏暗,每一步都須十分小心。若不是他武功已有相當根基,這般背上負著一個人,走不得多遠,便會兩人一起摔倒。饒是如此,走了小半個時辰後,也感氣喘力匱。幸而那路雖然難走,倒也一直不曾斷絕。
又走了一刻,路勢漸漸平緩,池嘉術道:“你停下來歇一歇罷。”祁蔚廷也實在走得累了,見一旁有塊岩石甚是平整,便將池嘉術放在石上,自己也坐了下來。
池嘉術忽然道:“謝謝你,救了我性命。”祁蔚廷道:“還沒找到出去的路呢,這話且別說早了。”池嘉術笑道:“便是找不到出去的路,我現下的性命,總是你救的。”
祁蔚廷道:“你爹爹怎地沒帶你出去?”
池嘉術道:“他見我腿斷了,怕連累了他逃跑,就不要我啦。”祁蔚廷心下黯然,不由自主地握住了他手,道:“你別難過……”池嘉術打斷他道:“我幹麼難過?他是你外公,不也照樣想也不想,便撇下了你?”
祁蔚廷一怔,無言可對。池嘉術道:“我且問你,倘若我不是你母親的兄弟,你救我不救?”
祁蔚廷道:“我自然救你。”搖了搖頭,苦笑了一下道:“說實話,不是你提起,我還當真想不起來你是我舅舅。”
池嘉術一笑,道:“那好,我跟你說,其實我才不是池閎野的兒子。”
祁蔚廷大吃一驚,道:“什麼?”
池嘉術道:“他的兒子,是我的一個朋友。我從家裏逃出來以後,沒處可去,就一直和他在一起。幾個月前他母親過世,他才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我們便一起去延州要找池閎野,誰想他路上就生病死了。”
祁蔚廷將信將疑,忽地想起一事,道:“那你的相貌……”
池嘉術笑道:“這就完全是湊巧了。我原來也沒打冒名頂替的主意,隻是那時候我已經走到了延州不遠,窮得要命,打算見到池閎野後,跟他說了這事,順便討幾個錢過來。誰知池閎野一見了我就跟見了鬼似的。我心中起疑,慢慢套了他話出來,原來我竟然同他一個死掉的女兒長得很像。我便靈機一動,說我才是他兒子。反正我那朋友和他母親都死了,池閎野又不是神仙,哪裏會知道我是個冒牌貨?”
祁蔚廷愣了一愣,道:“你為甚麼這麼做?認……那人做爹爹,又有甚麼好處?”
池嘉術道:“池閎野是延州的節度使,位高權重,又有的是錢,哪裏沒有好處了?我親爹媽早死了,家裏人都不來管我,我也不在乎再叫一個人爹爹。”
祁蔚廷歎了口氣,道:“你到底還有多少事是假的?你當然也不姓池,對不對?”心想自己雖然同他有過肌膚之親,到得頭來,似乎對他便是一無所知。池嘉術笑道:“是。不過我的名字倒是真的,沒有騙你。”
祁蔚廷道:“你原來姓什麼?”
池嘉術道:“這個說來就話長了。等咱們出去了,我再告訴你好不好?”他見祁蔚廷麵有不豫之色,道:“你心裏怪我先前騙了你們,是不是?其實李道旻他們從前也騙過池閎野的,也算是有來有往罷。隻有你……”頓了一頓,道:“你別生氣了,我給你賠不是啦。你救了我性命,我以後再不騙你了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