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關重大,工部司郎中祁森大人即刻出發,親自赴京打報告。胡刺史打算派人護送,祁大人婉言拒絕。
從蘭州到長安,狄道一路是大動脈,來往西域各地的官員、商旅、僧侶、使節絡繹不絕,駝隊、馬幫、車隊首尾相望,一派熱鬧紅火景象。祁森大人跨上膘肥體壯的驛馬,逆洮水而上,一路朝南。
馬銜山橫亙在眼前,洮河水嘩嘩流淌。祁大人快馬加鞭,超越了一隊又一隊負重前行的馬隊與駝幫。疾風撲麵而來,馳向西域的加急驛騎如同流星一閃而過,騰起一陣土霧。
驛站就像穿起來的珍珠,每隔三十裏就有一座。對於像祁大人這樣的朝廷命官,為了公事而奔波,隻要出示一下勘合,確認一下眼神,就可以享受免費的吃住、換馬以及安保等服務。
天快黑了,路上行人漸稀。半日趕了十驛路程,人困馬乏,祁大人決定夜裏歇在狄道縣驛館。
繞過千麵一個山頭,再過一片樹林,就是歇息之所了。祁大人有點心切了,他狠一下心,揚起馬鞭,鞭影閃過驛馬眼眸。胯下之馬奮力一躍,馬失前蹄,轟然撲倒在地。
馬兒悲鳴一聲,祁森大人像個馬球從馬頭上被拋了出去,滾在了四五步之遠的塵埃裏。
之前剛剛打了個照麵的後生“籲”一聲吆住了馬,三步並作兩步回頭來看這位落馬者活著沒有。
祁大人真是福大命大造化大,在落馬時順勢抱了個團,這才沒有被摔斷脖頸子或者擰了腰。隻是膝蓋擦傷臉頰掛了彩,除了有礙觀瞻沒什麼大不了的。
祁大人抓了一把黃土末敷在臉上,坐在地上打量著這個幫助他的年輕後生。暮色之中,隻見他身材單薄,眼窩深陷卻雙目炯炯,一副寒酸書生的窘困模樣。
那書生得知他身子骨無礙,便幫他拍打身上的塵土,攙扶著他起來。再看那驛馬,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直喘著粗氣。倆人費了好大一股子勁才將這獸硬拽了起來。
祁大人心裏非常感激這位好心的年輕人,他屈尊向晚輩拱手施禮,表達真誠謝意:
“多謝這位公子相助!天色已晚,不知公子去往何處?如若沒有什麼緊要之事,何不就近在此狄道驛館暫住一宿,鄙人也好表表謝意!待明日天一明,咱再各自趕路,如何?”
天色已黑,再聽這位大人如此說來,那書生便動搖了。他回頭牽馬,倆人一起來到了狄道驛館,在同一間房舍裏打了個地鋪歇了下來。
“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折煞晚生!小可姓韓名勝,韓信的韓,勝敗的勝。”
“看樣子韓公子是從京城來的吧,進京趕考了嗎?”
韓勝點點頭。
“噢,那公子考中了嗎?”
“僥幸中了個進士。”
祁森大人感到震驚,看眼前這少年,年齡也就在十六七歲,竟然中了進士,真乃神童!在想想自己,雖然靠手藝也混了個朝廷大員,但最初也就是個明經及第。
“佩服,佩服!”
韓勝也覺得眼前這位官爺好生麵熟,好似在哪裏見過似的。一問才知道,竟然是剛大哥的師傅!世上有這等巧事,韓勝跪倒在地,向他恭恭敬敬磕三個響頭,道:
“晚輩今日遇見恩人的恩師,真是三生有幸!”
二人雖然年齡相差不小,但一個是南宮(尚書省)傳奇,一個是新科進士,相互欽慕,談得十分投機。倆人暢敘一宿,就這樣竟成了忘年之交。
第二日一早,倆人作別,背道而馳,各自趕路。韓勝回家向娘親報喜心切,直奔金城縣東皋裏韓家砭而去。祁大人雖然有點腰酸背疼,但一想蘭州城郭營建出了這麼大的事,自不敢有絲毫怠慢,上馬執轡,向東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