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曹參軍史子鑒四下裏望了望,小聲對江濤說:
“剛公子,本官帶你看樣東西。”
“什麼東西?”
“去你就知道了。”
二人拖著疲憊的步子,各走各路,同往常一樣先後出了衙門。史參軍遠遠地走在前頭,江濤裝作若無其事走走停停遠遠地跟在他後麵。
穿過熙熙攘攘的東市,史參軍回頭看了一下路口的江濤,一轉身鑽進了東市凶肆邊上的棺材鋪。
倆人在這地方會麵了。
史參軍往老板手心裏塞了一疙瘩金錠,老板臉上笑開了花,便默默地離開了。瘦老頭走的時候還不忘留下一盞燈,把門從外頭閂上。
房間裏黑乎乎的,擺滿了一排排加工好卻還沒有上漆的棺材,滿屋子充溢著柏木香。
江濤明明知道這都是些空棺材,可他總覺得每一口棺材裏邊似乎都躺著一具麵目猙獰的僵屍。他們陰魂不散,屋子裏籠罩著一種陰森恐怖的氣氛。
“一,二,三,四,五,六——七。”
史參軍嘴裏自言自語數著數,走到第七口棺材邊上,停了下來。江濤明白,這應該就是盛斂著喪命於自己這承影寶劍之下的那位。
江濤不自覺地摸了摸冰涼的劍柄。有寶劍在,他突然覺得全身有一股強大的正氣,完全鎮住了這兒的邪氣。
“來,搭個手!”
他同史參軍一人掂一頭,使出吃奶的力氣,才將棺蓋打開。
借著燈光,江濤瞥見死者麵如土色,蒙麵的罩子早被人摘掉了。一股惡臭味散發出來,他用手捂著鼻子和嘴巴,盯著死屍心裏說道:
“死鬼,我和你本來無冤無仇,可誰叫你我狹路相逢?對不起,隻有你死我活了!”
他將目光聚焦在了劍傷傷口所在,原來那夜情急之下,自己挺著的利刃,正中那人胸口。他伸手翻了翻死屍的身子,輕飄飄的,原來靈魂是有重量的啊!
死屍的後背全是黑紫黑紫的凝血,衣裳也有個小破洞,顯然寶劍刺穿了他的胸膛,劍鋒從後背刺出。
史參軍瞅了一眼江濤,道:
“剛公子果然好劍法!不過,平時怎麼沒見過你練劍?”
江濤搖搖頭:
“什麼劍法不劍法?情急之下,本能的一刺,僥幸保命而已!”
他將油燈往死屍的臉上照了照,左看右看,總覺得這死人的五官長得有些別扭,臉上的皮膚也有些皺巴巴,似乎同他的年齡並不相符。
史參軍也在瞅著死屍的麵部,他突然發問:
“剛公子,你也認為這人是突厥種嗎?”
“當然是。您瞧那羊皮氈帽。”
江濤從來沒有懷疑這一點,他相信自己刺死的是突厥人,因為那日早上來的人都說是突厥賊人,孔二哥也都這麼說。更何況,狼毒箭本身就是突厥人的殺傷性武器,這一點毋庸置疑。
史參軍嘴角露出一絲冷笑,道:
“羊皮氈帽誰都能戴啊!”
“還有,他的頭發也是剪掉的。”江濤繼續羅列著他是突厥人的證據。
“難道你我的頭發不能剪掉嗎?”史參軍反問。
“能是能,可——,你再瞧它那稀稀拉拉的黃胡子,還有扁平鼻子,典型的突厥人!”
雖然江濤所指出這些特征一一被史參軍提出質疑,但他還是執拗地認為他是突厥人的證據很充分。
史參軍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