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老伯的兒女們來到先人的墳地時,隻見有個披頭散發的賴頭花子躺在墳院呼呼大睡。
“哪裏來的野叫花子,竟敢在阿爺墳地撒野,還不給我滾出去,滾得遠遠的!”首先發作的是鄭老大。
江濤早就把此人當成了陷害老嶽丈的凶手,此時的他手握劍柄,怒目相視。那叫花子聽見鄭大哥的叫罵聲,隻是微微側了側腦袋瓜,冷笑了一聲。這笑聲就像半夜鴞叫,在山間回蕩,讓人不禁毛發悚然後心發涼。
“你個瞎了眼的叫花子,笑什麼笑?”鄭老二喝問道。
“啊哈哈哈哈,老鄭頭的倆後生脾氣還真不小嘞!”
那人狂笑著說,忽地坐了起來。他解下腰裏掛著的酒葫蘆,倒拎起來,仰麵朝著藍天,大張著臭嘴等待著最後一滴九滴到舌頭上,砸吧咋把嘴巴,喊道:
“酒是好酒,可惜潤不了喉嚨了!”
鄭氏二兄弟相互一示意,打算直接將這下叫花子從先人的墳地裏抬出,扔得遠遠的。
江濤卻發現哪裏不對勁,趕緊伸手阻止了他們。
“此人怎麼如此麵熟?在哪裏謀過麵呢?他一個瞎子,怎麼能知道方才這倆後生是鄭老伯的倆兒子?他又是如何一步一步摸到這裏來的呢?”江濤苦思冥想,可一時半會兒竟記不起來。
“鄭家女婿也來了吧!”那肮髒得不堪入目的叫花子突然將手裏的酒葫蘆往地上一扔,嘴裏念叨起幾句詞,“本是江湖一泥鰍,波濤洶湧逢開元。順風江上滿揚帆,未料江心有石灘。江月初上江上白,雲騰霧繞津渡迷……”
“停停停——,莫非您就是金城裏那位神算子?”
江濤一聽立馬認出來了,眼前這位並非叫花子,而是數月前自己在金城大街上撞見的那位瞎蒙神算子——人稱葫蘆生的算命先生。
“嗬嗬,算你有眼識得泰山!還不快快給老夫打上一葫蘆好酒?”瞎子葫蘆生有理霸道。
江濤趕緊跑到穀子地裏將他那酒葫蘆撿了回來,示意小東子打開酒甕。小東子搖頭道:
“師父,這酒可是我拿敬獻給鄭老伯的,憑什麼讓他一個瞎叫花子先嚐呢?”
江濤對小東子說:“你不曉得,他眼瞎心可不瞎哎!”
大夥兒聽了江濤的話,更加疑惑不解了。江濤給葫蘆裏灌滿了酒,遞給瞎子葫蘆生。老家夥咕嘟咕嘟咕嘟居然將一葫蘆酒來了個一口悶,連酒量最好的鄭老二也都暗自在心中叫道:“好酒量!”
“來,給老夫再滿上!”瞎子葫蘆生一邊等著江濤再次給他的葫蘆裏倒酒,一邊笑道,“老鄭頭,兒女滿堂人丁興旺,躺在這一抔黃土之下,你也該瞑目了!”
瞎子葫蘆生從江濤手裏接過酒葫蘆,熟練地塞好塞子,掛在腰間,便一骨碌翻起身,手裏提個老榆木棒,搖搖晃晃走出了墳院,摸索著朝山下走去。一邊走,一邊嘴裏念叨些個誰也聽不明白的順口溜。
鄭允兒一臉疑惑地問江濤:
“剛大哥,你認識他?”
“半年前在金城撞見過他,是個算卦的,聽說掛很靈!”江濤點點頭。
“你說這糟老頭子咋就曉得咱阿爺的墳地,這也忒不靠譜了吧!”鄭老二想了半天,覺得這人一定知道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或許——,或許他曉得阿爺被害的秘密呢!”
鄭老二自言自語,猛地驚醒過來一般從小東子手裏搶過酒甕,三步並作兩步奔向在下一層梯田邊上晃悠著的算命瞎子。他攔住他的去路,硬要給瞎子葫蘆生敬酒,還恭恭敬敬跪在他麵前一個勁磕頭致歉:
“晚輩方才衝撞了老前輩,還請您大人大量海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