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不出半月,江濤失蹤的消息不脛而走,已然在十裏八鄉被傳成了n個版本——
有人說他太嫩,不按規矩出牌,惹惱了刺史大人。那人還眉飛色舞形象還原了當時的情形,仿佛人家就在一旁看著江濤被害,說在一個沒有月亮的漆黑夜晚,幾個壯漢塞住他的嘴,將他五花大綁扛到了河邊,脖子上拽了塊大石頭沉到河底喂了魚。
也有人說“剛木匠”手裏有祖傳的木工秘笈,一座城都換不來,要不怎麼會被“南宮五怪”收為徒弟。後來這事被山大王聽聞,便趁他不注意擄他到山寨給壓寨夫人做家具,實際上是想搞到秘笈,然後把他給做了。
更有甚者,說自己早就預料到,這“剛公子”來自長安,神龍見首不見尾,身世簡直就像謎一般神秘莫測,出事是遲早的事。明擺著這家夥是來騙取老鄭頭家黃花閨女的,得逞之日定會回去的。
……
不過這回,東皋裏裏正張有年卻噤若寒蟬,大概是他已經學會了夾起尾巴做人。他啥話也沒說,裝作什麼都沒聽說,領著縣裏的差役挨家挨戶催著稅。
去年臘月,江濤領著小東子已經為他家基本加工好了蓋房子所需木料,張有年亦在春上備好了胡墼。萬事俱備,隻等匠人江濤騰出閑暇便可立木上梁大吉。
可誰知江濤他忙於州城營建事項,一直未能騰出手來。村裏人勸張家換別的木匠蓋房子,張有年卻偏偏隻看得上這位“剛木匠”,以至於這麼大的事從春上拖到了秋,至今還懸著。現在倒好,皇上不急太監急,蓋新房子的事張有年一點不著急,反倒是左鄰右舍天天問他啥時候蓋房子,比自家的事還上心。
對他張有年而言,今年是不尋常的一年。州縣發生了不少事情,他因參與販鹽之事而下獄,差點成了刀下鬼。好在當時腦瓜子靈光轉彎快,再加上那個楊總管寬宏大量,才算是躲過這命裏一劫。
經曆了生死考驗,蓋房子的事反倒變得微不足道。可最近他卻越想越後怕,胡刺史一旦翻身,自己這個裏正恐怕又要大難臨頭!江濤的消失,不就是觸目驚心的例證嗎?
再說南山岔的鄭老大,這兩日總覺得村裏人瞧他的眼神有些怪怪的,心裏兀自納悶。昨日夜裏吹了燈,媳婦王巧兒在枕邊對他說:
“聽說娃兒他姑丈出了事,村裏人這幾日傳得熱火,就咱家裏人還蒙在鼓裏!”
“啊,你聽誰說的,妹夫他出啥事咧?你咋不早言喘我哩?”
鄭老大翻起身來,一把拽起王巧兒,對她沒有第一時間告訴自己這個消息表示十分不滿。王巧兒委屈地說:
“我也是剛剛聽呂老伯的三媳婦說的,咱吃飯那陣子娘一直在當麵,你說我能當著她的麵兒說這事嗎?”
鄭老大一想,也是啊,這事兒還沒落實,可千萬不能傳進老娘的耳刮子裏!他忙哄著媳婦問她聽到了些啥。王巧兒便將村裏人傳言江濤失蹤或遇害的好幾個版本都講給了男人鄭老大。
鄭老大吃驚不已,徹夜未眠,第二日天還沒亮便進城了。他叮囑媳婦千萬不能讓娘親耳縫裏聽說這事,老人家要是問起,就說去了妹夫江濤那兒幫工去了。
話說鄭老大麻天亮便打馬馳向金城,他並不知道妹妹鄭允兒已經將家搬到城外的車廠。城門一開,他第一個進了城徑直往州衙而去。要想進官舍德化坊,先得穿過州衙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