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古董能完好無損地交到師父您的手裏,徒弟我可就不用再成天擔驚受怕的了!”江濤說的是實話,同時也是在試探師父木子戒的真實想法。
屋子太昏暗,他幾乎看不見師父臉上的神情。師徒二人在黑乎乎的官舍裏麵對麵,一個屁股擱在床榻邊,一個俯首坐在凳子上。
木子戒沉吟片刻,從床榻邊站身來。江濤分明感到兩束咄咄的目光從師父木子戒的小眼睛裏發出朝著自己射來,臉上隱隱感到有些灼熱。
木師父走過來拍拍他的肩膀,盡量壓低聲音道:
“徒兒,為師理解你的良苦用心,因為說此書價值連城都不為過。萬一真的讓那些居心叵測之人盯上,確實會帶來不少麻煩的!——額,你告訴師父,還有誰人知道你手裏有這本書嗎?”
江濤想想,搖搖頭回答說:
“除了家裏那三個女人,目前尚無人知曉。”
“這般甚好,這般甚好!——嗯,你媳婦是自己人,保險;那倆胡姬,估計她們也不曉得這古董的價值,也保險。哎,把它交予為師,你放心嗎?”
木子戒微微一笑,“你以為師父會私藏寶物嗎?實話告訴你吧,師父這會兒已經改變了主意,無論如何今日必須出城,爭取早日將此寶物連同張家傳人一並帶回長安。”
“啊?”
“為師要攜此物麵聖,奏明皇上,將此寶書謄抄數冊,原件妥善保存於萬象閣,抄本作為培養木作的官方教材,你看如何?”
一時間,江濤的眼前亮堂起來,他忽然覺得自己心中有一塊沉沉的石頭落了地。
“師父,如此甚好,您與徒弟我的想法不謀而合啊!不過——”江濤好像還有什麼顧慮似的,把話說成了半截子。
“不過什麼?”木子戒想要他把話說完整,“這裏就咱師徒倆,沒有外人,有什麼顧慮想法你都統統說出來,如此師父也就有了更加周全的考慮,能兼顧的事情盡量兼顧進去。”
“沒什麼,沒什麼師父。我隻是擔心您這一路上的安全,還有——還有那個張有年其實對木工一竅不通,就連他家的老宅子都還等著徒弟我去幫忙翻新呢!”
江濤現在擔心的是師父一旦去找張有年,勢必會讓張有年重新審視祖傳的寶書《張氏木經》,發現它的價值。如此一來,自己在對方眼裏豈不成了騙子手?
“你說他家還有老宅子?會不會是老木匠營建的呢?走,你帶師父現在就去瞧瞧!”
木子戒說風就是雨,一聽到“老宅子”仨字,簡直是喜出望外。
江濤趕緊起來一把拽住他的胳膊道:
“師父,看他家宅子不難,問題是咱得吃了胡刺史的宴席再走,我怕這是鴻門宴呐!”
“哈哈哈哈,”木子戒撫須而笑,“你小子的意思是為師不敢赴他老胡的這場宴?走,吃了白吃,不吃白不吃,徒兒盡管隨為師去吃完他的兔子頭便是!”
江濤被木師父的話逗樂了。
……
胡刺史的宴席依舊設在州衙公廚,看起來規模不大卻比以往任何一場檔次都要高。何以見得呢?
江濤一進門就發現除了錄事參軍王珩而外,州衙裏其餘各大判司大頭頭兒參軍都沒有參加今天的宴會。
在州衙裏混了這麼長時間,他對這個不大的衙門早就了如指掌。像蘭州這樣的下州,沒有司馬一職,因此按照朝廷相關規定,錄事參軍不僅統轄其餘各個判司,而且還一把連負責了監督之職。
這麼說王參軍的權力在包括法司史子鑒在內的其餘諸判司之上,陪著一把手胡刺史招待貴客,無可非議。
但是江濤發現上席空著倆席位。現在一個被師父木子戒坐了,還有一個該是留給誰的呢?大概是是給師父孫本方留的吧!
誰都能想到,今天這酒席,雖然名義上說是為木大人餞行,實則是要落實下一步州城營建的技術負責人。
既如此,司士程參軍理應參加,怎麼不見人影呢?江濤坐在了師父木子戒旁邊,勾頭納悶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