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逆旅,每個人都是每個人的過客,聚如萍,散亦如萍。就像木子戒與李東籬二人。
從兩位師父的短暫重逢中,江濤真切感受到什麼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心中不由生出萬千感慨。
東籬先生平素可謂是來無蹤去無影神龍見首不見尾,雲遊四方山林,遍交天下道長老僧,很少到自己混俸祿的州衙拋頭露麵。
一來下州別駕幾乎是閑職,二來嘛,皇叔這個稱號有內涵,上司胡刺史自然對他有所忌憚敬重有加,不要說對他苛責,就是想要拜訪他都得好好動動腦筋。
當姓胡的托人告訴說老朋友木子戒在金城時,他這才欣然下山。不為別的,隻為與多年不見的老朋友坐一坐。
故人相逢一碗茶,勝過千言萬語。不談俗事沒有利害毫不矯情,甚至不需要客套無須敘舊,這種境界著實讓江濤欽羨。
送別木子戒大匠的午宴告一段落,胡刺史執意要向李皇叔贈送那套價值百金的高檔茶具,以表敬意,卻被皇叔婉言拒絕。
胡刺史心裏很失落,臉上卻陪著笑,恭送二位出了衙門。
“使君政務繁忙,不必遠送,老朽告辭,後會有期!”
李東籬上了馬,側著身子向胡刺史抱了抱拳,便同老朋友木子戒並轡而行,侃侃而談,緩緩出城去了……
江濤緊隨其後,身後是胡刺史選派的兩名身材壯碩麵目猙獰的捕快,他們將要一路護送木子戒去涼州。
出了城門,眼前便是車水馬龍紅塵滾滾的茶馬大道。
東籬先生向東,木子戒師父向西,二人揖手作別,互道珍重。
“師父一路順風,晚輩俗事纏身不能陪您上山,實在惋惜!”
江濤也下馬向東籬師父拜別,鄭重其事地說:
“晚輩聽說師父雲遊仙山,來去無蹤。如此一來,不知往後每月的二斤精鹽如何才能送到您的手裏,還請您指點迷津!”
李東籬忍不住撫須大笑,曰:
“為師說說而已,沒想到徒兒較真了。也好,往後老朽煎茶,就改用你的精鹽吧。嗬嗬,徒兒隻需於每月初一日,將精鹽放到這金城中興觀呂道長處,自會有人移交到為師手裏的!”
“中興觀呂道長?”江濤總算知道了一點點東籬先生的來龍去脈。
就在這時,東籬先生又從腰間解下一個小寶貝,遞給江濤。
江濤小心翼翼捧在手心仔細打量,隻見這是一隻小巧玲瓏的“8”形寶葫蘆,小到僅有小拇指大小,上麵居然還清晰地刻畫了東晉大隱陶潛把酒賞菊的圖畫。
真是不可思議,就連“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詩句居然都清晰可辨!
“師父,這是什麼寶物?”他十分好奇地問。
李東籬笑曰:
“此葫蘆是為師的信物,見物如見人。今後徒兒不管走到哪裏,遇到什麼麻煩,隻要以此示之,便可逢凶化吉!”
“真的嗎,師父?”江濤聽後卻猶豫了,“若真是這樣,徒兒就更不敢冒昧收此寶物了。”
“呃,徒兒何出此言?”
李東籬斂了臉上的笑容,他感到疑惑不解,因為自己這寶物有多少人求之不得,麵前這個傻小子居然還推辭不要。
“既然師父這寶葫蘆代表的是您的形象,那麼晚輩拿著它豈不是有狐假虎威的嫌疑?晚輩實在怕哪天使用不當,有損先生您的名節與形象啊!”
江濤毫不避諱地說出了自己的顧慮,李東籬卻哈哈大笑起來,連聲叫好道:
“好好好,看來老朽沒有認錯人!如此一來,為師將這寶物交予你豈不更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