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徒二人輾轉來到一座氈帳背後,隻見子康與子房二兄弟早已備好車駕。
這是怎麼回事呢?
原來趁著酒酣之際,江濤早就已經安排好木師父的啟程事宜了。
再說子康子房兄弟二人,自從得知要隨這位木大人奔赴夢寐以求的大長安,心中早已是迫不及待了。
倆後生偷偷收拾行囊、喂馬套車、準備幹糧,自然十分樂意效勞,做得天衣無縫不露痕跡。
他們早就聽人講起過咱大唐帝都的盛況,不止一遍地在夢裏神遊過那金碧輝煌的皇城宮殿、四通八達的街衢巷道、熙熙攘攘的東西兩市了。
至於說朱雀大街車水馬龍,曲江池邊遊人如織,上朝、開市、閉門的鼓聲震耳欲聾,峨冠博帶的官員排成長龍……這些情景都曾不止一次地在他們的夢境裏出現過,隻不過結局荒唐隨著夢醒一切幻滅罷了。
子康平日在車廠裏還不時聽過往商旅笑談平康北裏的男女軼事,有時也會情不自禁將自己放進那燈紅酒綠笙歌管弦鶯歌燕舞的風流淵藪裏去,幻想著偶遇一位如花似玉的清純小妹……
何止是他們倆。其實不管是像他倆一般年輕的後生,還是胡子一大把的老頭兒,男女老少隻要是大唐子民,誰不對咱泱泱大唐的赫赫皇都心向往之?
那裏畢竟是天子腳下,大唐的首善之都。有人開玩笑說,就算是在京城做個花子,也比在山高皇帝遠的窮鄉僻壤當地主要強,因為那種天子腳下的優越與自豪是妙不可言的!
說句心裏話,對於江濤這麼一個連說清楚自己的籍貫都有些困難的“唐人”而言,他同樣在做著自己的長安夢。要不在向別人介紹自己時,這位“剛公子”怎麼會順口胡謅一句“在下姓江名濤長安人氏”呢?
“辛苦二位了,木大人馬上就到!”
江濤轉到氈帳後向張氏二兄弟打了個招呼,傻公子子房搖頭說:
“剛叔這是哪裏的話,我們哥倆謝謝您還來不及哩!”
“謝我幹嘛,要謝一會兒你們去謝木大人便是!”
江濤一麵隨便回應一句,一麵窺視那邊宴席上湊在一起說話的木、張二人。
張子康遠遠望著席間的祖父,心情有些複雜。他真想回去向老人家道個別,可又怕貿然行動打亂人家木大人的計劃,隻好默默等候。
傻公子張子房早已我心飛揚,將他老子張有年拋到了九霄雲外,一門心思迫不及待直等木子戒大人帶自己遠走高飛,到天子腳下大唐超級大都市去追逐夢想。
他的終極目標有二:一是學成木匠,光宗耀祖;二是娶個媳婦,傳宗接代。這可是他老子張有年在臨走時千叮嚀萬囑咐下的,他銘記在心。
木子戒大人本不想不辭而別,可又擔心這個孔武熱情過火大張旗鼓派人護送自己往涼州去,要是這樣一來豈不弄巧成拙自找麻煩?
他斟酌再三,與其冒這個風險,倒不如趁著這會子眾人酒酣之時悄悄回長安去算逑了。
“徒兒,趕車,咱走嘞!”
木子戒迂回著從茅廁那邊繞到了馬車跟前,二話不說便上了車,吩咐江濤出發。
江濤的馬車繞了個大圈子才出了胡風唐韻濱河人家大客棧。一出門便輕車熟路向東馳騁而去。
子康急忙喊:
“剛叔咱走反了,木大人不是要去涼州嗎,涼州城在西邊啊!”
江濤沒言語,木子戒微微一笑,道:
“子康,本官有要事臨時改變了主意,咱得連夜趕回長安去!”
傻公子子房一聽激動得跳將起來,要不是木子戒手勁大反應快及時摁住,頭頂早將車廂撞開個天窗。
馬車開始提速,身後的夕陽,射出萬道金光,如同蜘蛛拋出的絲線,試圖要將他們留住似的。
馬與車的影子被夕陽拉得很長,投在塵土飛揚的馬路上,緊緊糾纏在一起。馬的影子似乎在努力擺脫車的追逐,可結果是徒勞的,被車的影子牢牢地黏著。
江濤的心中突然有種莫名的惆悵。這似乎應該叫鄉愁吧,他想。他本來就是個多愁善感的人,時常懷疑自己前世應該是個多情的詩人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