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趕著好歹是進了京,雪下得越發大了,燕遲便徑自去了金吾大將軍府。
關河瞧著他家爺翻身下馬,大步朝著人家院牆走去的架勢,便知道他家爺還真是打了那個主意。
這果真是要翻人家的牆,闖人家的閨房,搶人家的姑娘出門來與他一道淋雪呢。
關河苦著一張臉,即便他家爺的身手好,偷進個香閨而已,未必就會驚動人家大將軍府的守衛,可小侍衛已經可以想象楚大姑娘一會兒的臉色會有多麼的精彩。
偏生,這都是他惹起來的事兒,他還不敢勸啊!
可一會兒若是楚大姑娘生氣了,給爺受了氣,回頭爺不是一樣將氣往他身上撒?
可萬一呢……萬一楚大姑娘不生氣,反而開心呢!雖然他家爺確實蠢了些,不懂憐香惜玉了些,可那不也是一腔赤忱嗎?為了陪她沐回初雪,得個白頭到老的好兆頭,可是不惜疾馳數十裏啊,這真心滿滿,姑娘還不得感動?
關河一邊跟在燕遲身後,走到了金吾大將軍府那足有三丈高的院牆前,一邊心裏激烈地拉鋸著,是先當一回撒氣筒,免於他家爺非但沒能討著好,還得罪人家姑娘,還是賭上一回?
正在那兒激烈地掙紮呢,他家爺腳步一頓,目光沉冷往暗夜中瞥去。
一道身影便是自那暗影之中緩步踱出,熟悉的身形,熟悉的臉,熟悉的一聲冷漠的“爺”,正是他家那位除了開口,五官都不會動的兄長。
關河想到,是了,爺臨走時交代了讓照看好楚大姑娘,這金吾大將軍府外一直都有他們的人守衛著,這樣的天氣,關山這個最是麵冷心熱也最是盡忠職守的,定是將原本值守的人換了家去,自己親自在冷風裏守著。
關河輕鬆了一口氣,爺要翻牆,關山定不會多挑一下眉毛。回頭若楚大姑娘果真氣了,爺也隻會拿他們倆一道撒氣,他待書房雖然痛苦些,總好過某人一張臉腫成個包子。
打定了主意,關河氣定神閑起來。
誰知,關山劈頭一句便是道,“今日楚夫人和楚老夫人到京了,屬下方才特意去宅子裏轉了一圈兒,今夜楚大姑娘有些膽小,說是害怕,去尋楚夫人一道睡了,眼下正院燈已經熄了。”
關河額角青筋一蹦,沒有半句攔阻的話,關山說完便退到了一旁,眼觀鼻鼻觀心,若是一會兒他家爺果真還是想不開要翻牆,他也不會多說一句。
可關河卻敏銳地感覺到縈繞周身的風雪好似陡然大了起來,嘶!好冷!
悄悄往邊上一瞥,嗬!險些倒抽一口冷氣,好歹是穩住了,悄悄咽了一下口水,這是黑無常臨世了?
世間多麼美好,他還沒有吃夠美食,還沒有娶媳婦兒生兒子,還沒有活夠呢,可不想就此被無常勾了魂。
關河悄悄咽著口水,打迭起笑容道,“爺……這頭一場雪呢,楚大姑娘又剛進京,自然是要出來瞧,這早或晚,牆裏或牆外,這初雪你倆也算是一道沐過了,爺的一片真心老天爺瞧得真真兒的,定會保佑爺和楚大姑娘白頭到老,早生……”貴子的,後頭幾個字被那刀子般的兩道冷光瞪沒了,關河縮了縮脖子,沒話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