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他,心裏直罵娘,這家夥的話裏是不是安裝了導彈定位係統,咋都那麽精確得射中我的心髒呢?

屬於自己的不能認同,屬於別人的無法追求,搞藝術的混到這個地步,有時候真的會痛苦得想要自殺。

我寫的東西,真的是我要寫的東西嗎?

良久,RAY見我不答話,又添了一句歎息似的話語:“阿倫,無論如何,還是請你不要在你的作品裏調侃、嘲笑妓女,風塵路的種種,是你無法想象的痛苦。沒有人會自動選擇那條路,你見過哪個千金小姐……不說賣身,去賣笑的沒有?”

我點點頭,RAY的眼神裏的痛苦讓我除了點頭沒有其它話可說。

又過了一會,他道:“……阿倫,我媽媽……是個妓女。”

二十五、

RAY開了個精彩的自述起頭,卻無論我再怎麽威逼利誘他都不肯再往下說一句。

我軟磨硬施的功夫用盡之後,不自覺也被點起火來,可惜隻能對自己發作,RAY的一個皺眉兼一個淡笑徹底封住我的全部不滿。

天亮之後,RAY告辭離開。

我在其後兩個小說左右,接到羅先生的電話。

我極其詫異此人怎麽會知曉我的手機號碼,還沒容我問,那人便先已調侃起調:“怎麽樣?昨晚還開心不?”

“嗬嗬,不錯。”我含糊其辭後單刀直入,“羅先生怎麽有我的號碼?莫不是又想告知我RAY的密聞?”

羅先生一陣笑,奇怪老天為什麽給了這男生女相的人一副好聽的男低音,光聽電話,怎麽也沒法將其人其聲搭配起來。

“你想不想知道麽……”他開始吊我的胃口,緩緩得拉動釣竿,深怕驚走我這條魚,“RAY肯定不會告訴你他的事情,你要知道隻能問我。”

我略作思考,反問:“什麽條件?”

這回,羅先生是大笑,笑聲落,男低音竟變得出奇柔和,他道:“你想我能要什麽條件?傻瓜,RAY難得交到個朋友,若你真能幫他,我又能幫你們,做個順水人情有什麽不好?”

我信了羅先生的話,依約到指定地點等他。一夜未眠,精神難免恍惚,視羅先生的車而不見,直到他搖窗招手,我才如夢初醒。

“還不到吃飯的點,你想去哪?”

我哪都不想去,隻想睡覺,和床抵死纏綿。

羅先生看我昏昏欲睡狀,便自笑道:“我帶你去個地方。”

不小心在車上睡著,到羅先生推醒我時,我大睜著朦朧的雙眼,眼前是不可思議之場所──可惜盡管我不怕丟臉得連眨幾下眼皮,所見依然如故。

“精神病院??”我困惑得看著一旁悠然自得的羅先生。

他淡笑:“帶你見個人。”

此生首次進入精神病院,還好,還不算太可怕,因為沒有進入其中心地帶的緣故,我獨自停留在外麵的草坪,不消多會,羅先生便出來了,他旁邊跟著位推輪椅的護士。

輪椅上當然有人,一位頭發已經結霜的婦人,垂著頭,毫無生氣,直觀上不像精神病,倒象老年癡呆症患者。

羅先生向護士點頭笑笑,護士便將輪椅交給羅先生,側身一旁。

我走過去,不等發問,羅先生已然先行解惑:“這是RAY的媽媽。”

“什……”我大驚失色,這婦人的發色狀若六、七十歲的老嫗,我萬萬沒料到她竟然就是RAY口中的妓女媽媽。

細細端詳這婦人期間,羅先生的聲音在她背後輕柔得響起:“你聽RAY提起過她的事麽?她是個可憐的女人,離婚之後獨自撫養RAY,後來所在的工廠破產了,她失業了,為了供RAY讀書,不得不出來當妓。RAY上大學離開故鄉之後,她因為一個嫖客不肯給錢而與人家起了爭執,被那人推下樓梯,就變了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