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蠶豆大,裏麵就裝著倆見解——阿翡說得都對,阿翡喜歡什麼我喜歡什麼……練功除外。
周翡和李晟都跟她沒什麼話好說,也懶得帶她玩,無奈李二小姐自己生而多情,左邊崇拜表姐,右邊牽掛親哥,時常沉醉在不知該偏向哪邊的自我糾結中,難舍難分地在其中消磨了大半的兒童光陰。
周翡麵沉似水道:“一邊去。”
李妍炸開兩條胳膊,哭喪著臉擋在周翡麵前,細聲細氣地說道:“阿翡姐,你看在我的麵子上,不要和我哥動手好不好?”
周翡怒道:“你的麵子值幾個錢?走開!”
李晟目光陰鬱,一字一頓地說道:“李妍,這沒你的事。”
李妍不依不饒地伸手拉周翡的袖子:“別……”
周翡最煩這種黏黏糊糊的做派,當即暴躁道:“鬆手!”
她抬手一摔,不自覺地帶了些勁力,兩人雖然隻差兩歲,但正是長得快的年紀,周翡幾乎比這表妹高了大半頭,李妍平日練功又稀鬆二五眼,被她摔了個結結實實的屁股蹲。
李妍難以置信地在地上坐了片刻,“嗷”一嗓子哭了。
這一嗓子成功地攪合了那兩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李晟緩緩地收回掌中劍,皺了皺眉,周翡則有點無措地在旁邊站了一會,他們倆對視了一眼,又同時不怎麼友好地移開視線。
然後周翡歎了口氣,彎下腰衝李妍伸出一隻手。
“我不是故意推你的。”周翡頓了頓,又泄氣地說道,“那個……那什麼,姐不對,行了吧?來,起來。”
李妍伸手抹了一把眼淚,鼻涕眼淚沾了一巴掌,濕乎乎粘噠噠地就抓住了周翡的手掌,沾了個結實。
周翡額角的青筋跳了兩下,差點又把她甩開,就聽李妍抽抽噎噎道:“我怕大姑姑打你,特意去找了姑父來……你、你還推我!你不識好人心!”
周翡被李妍用“秘密武器”糊了一手心,把李晟穿成人肉串的殺心都溺斃在了一把鼻涕裏,她幹脆蹲在一邊,百無聊賴地聽李妍“嚶嚶”哭著控訴自己,同時散漫地分出一半心思,認為李妍也有自己的可取之處——連李瑾容那隻母老虎在她麵前,都和藹得像個活菩薩,李妍這樣的人不用多,有百八十個就夠,哪裏打起來了,就把“表妹團”往兩軍陣前一撒,想必天下太平也不遠了。
一個小小的念頭從她心裏升起,周翡心想:“我學她一點不成麼?”
繼而她雙目無神地盯著李妍看了一會,想象了一下自己坐在地上抱著個荷包嗷嗷哭的情景,結結實實地打了個寒戰,感覺李瑾容恐怕會找根狼牙棒給她治治腦子。
李晟站在一邊,在李妍的哭聲裏輕輕活動著自己震得發麻的手腕,神色晦澀難辨。
去年冬天,他練劍遇到些瓶頸,便四處散心,走到後山時,正好遠遠地看見陪著病中的周以棠出來散步的李瑾容,李晟本想追上去問候一聲,不料意外聽見順風傳來的幾句話。
李瑾容頗為發愁地對周以棠說道:“……這孩子資質不算上佳,那倒也沒什麼,慢慢來就是,可我怕他毀就毀在心思重、雜念太多上,又不知怎麼跟他說……”
周以棠回了句什麼,李晟沒聽,這隨風飄來的隻言片語好像一根鋼釘,毫不留情地戳進了他心口。
李瑾容雖然沒有指名道姓,李晟卻知道她說的必定是自己,因為在她身邊長大的總共就隻有三個人,倘若周翡練功時膽敢分心,早就挨揍了,大姑姑不會在背後發愁“不知怎麼說”,而李妍是個年幼無知的二百五,跟“心思重”八竿子也打不著。
最打擊李晟的並不是李瑾容擔心的“毀在雜念多”,而是那句“資質不算上佳”,他從小自詡天之驕子,抓尖好強,恨不能人人說他好,人人挑不出他一點毛病,哪承受得起“資質不好”這樣的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