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雙臂抱在胸`前,一板一眼地在昏暗的耳室中擺出他的矜持架勢,衝青龍主說道:“當年東海蓬萊有一巧匠,姓甚名誰不祥,雙手可以點石成金,鍛造出無數神兵利器……除此以外,還有一件‘暮雲紗’,據說此物通體皎潔,不沾煙火,放在暗處的時候,好似一條湧動的月色,入手極輕,穿在身上便能刀槍不入。”

一直沒吭聲的殷沛握緊了拳。

謝允似有意似無意地掃了他一眼,接著說道:“據我所知,這件暮雲紗乃是山川劍殷聞嵐專門為其夫人定做的,閣下穿在身上,不覺得有點緊嗎?”

謝允神神叨叨的,說話半清不楚、似假還真,青龍主到現在都沒摸清他的路數。

那大鯰魚低頭舔了一下手心裏的血跡,險惡的小眼睛微微動了動,落到謝允身上:“你想說什麼?”

周翡見謝允又拉開長篇大忽悠的架勢,有意替她分散青龍主的注意力,忙略鬆了口氣,微微活動了一下手腕,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這才彰顯出存在感,變本加厲地叫她遭起皮肉之苦來,倘若此地沒有外人,她大概要開始呲牙咧嘴了。

謝允不慌不忙地笑道:“隻是有一點我覺得很奇怪,殷家的東西既然都在你手裏,為什麼你沒有變成第二個山川劍?”

他一邊說著,一邊有意無意地往前走,快要走到耳室門口的時候,被周翡一橫劍,又給擋了回去。

青龍主聞聽此言,神色大變,一掃方才猥瑣調笑的邪模怪樣,臉頰緊繃,乃至於不由自主地壓低了聲音,問道:“你還知道什麼?”

“無所不知。”謝允停在周翡長劍阻擋的範圍內。

周翡雖然明知道他又在胡說八道,卻依然忍不住有點想讓他說下去,更不用說不知他深淺的青龍主。隻見那謝允微微往前探了探身,輕輕地吐出四個字:“海天一色。”

周翡一臉莫名其妙,不知道他好好地說著話,怎麼還詠起風物來了。

青龍主的眼角卻神經質地抽[dòng]了兩下,隨後他竟然毫無預兆地無視了周翡,一探手抓向謝允。

周翡原來指望他憑借三寸不爛之舌能拖一段時間,不料此人不是出來幫忙的,是探頭作死的!

非但毫無益處,還在雪上加了一把細霜。

周翡不能任憑他真的作沒小命,隻好硬著頭皮提劍擋在兩人之間。

青龍主卻仿佛已經不想同她周旋了,一掌使了十成力,迎麵打來,周翡莫名又有了秀山堂中被李瑾容一掌從木柱上拍下來的感覺——所謂“一力降十會”,在深厚的功力麵前,悟性與機變有時候真的不值一提。

周翡胸口發悶,可她別無選擇,隻能承著千鈞的重壓杠上青龍主。

她劍勢不減,胸口卻傳來尖銳的疼痛,那滋味與方才的皮肉外傷不可同日而語,應該是已經受了內傷。

不過周翡從小被李瑾容一根鞭子抽到大,雖然未能長成一團滴流亂轉的陀螺,卻遠比常人抗揍。

她不但對痛苦的忍耐力非同一般,還十分豁得出去,不躲不閃地一劍壓上。

劍尖彈在暮雲紗上,像是一道流過夜空的旱天霹靂打碎了層層月色。

破雪,“破”字訣。

青龍主單手扛住她的劍,接連拍出十三掌,正是他的成名絕技之一。

周翡的蜉蝣陣縱然虛實相生、且戰且走,卻依然是險象環生,最後被他掌風掃了個邊,一側的肩膀登時脫開,軟軟地垂下來。

她隻覺自己的經脈已經漲到了極致,隱隱泛起快要崩斷似的酸疼來,周翡踉蹌了一下,險些沒站穩,倉皇之間扭頭看去,紀雲沉依然沒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