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屬於現實,夜晚屬於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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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迷路了,在鬼城外這片詭異的漆黑密林中徹底的迷路了。
困惑、懊惱、煩躁……不安充斥於腦海中,令我的思緒越發混亂。即便清楚的了解自己已經徹底迷失方向的事實,卻依舊倔強前行,不肯停下腳步麵對這糟糕的現實。
結果可想而知,我不僅沒有找到自己來時的路,甚至還失去了能夠指引我走出此地的記號。
難道我再也不能享受溫暖而耀眼的陽光了?再也不能品嚐到冒著熱氣的濃湯了?再也不能聽到酒吧裏市井之徒口耳相傳的趣聞了?這樣、那樣的想法令我絕望。
哦,不!並不隻是聽不到趣聞那麼簡單!除去那些之外,還有一件事更加令人絕望!
那是酒吧裏人們閑談之中的趣聞——從前一位自稱飽讀群書,精通地質、地理、曆史的年輕人,他勵誌成為本世紀最富名氣的考古學家,因一時的賭氣,他去了那被冒險者光顧過無數次的鬼城,卻在途中,在鬼城外那片密林裏意外的迷了路。甚至至今都沒能從中走出來。
某個可惡的老家夥甚還會在最後語重心長的補充上一句:別忘了那位心高氣傲的年輕人可是個飽讀群書的學者啊。
用這種不堪的手法嘲諷我,逗笑他人,以此博得好事之人的慷慨解囊。
我甚至都能看到霍芬臉上的那抹阿諛奉承的笑意,簡直令人作嘔!不以自己的無知為恥還反以為榮!僅憑著自己那點閱曆看不起人,卻又沒點尊嚴輕易向金錢低頭的老混球!
該死的!我當初為什麼要和他打賭?!
這已經是我不知第多少次為此而懊悔。要不是我死要麵子非和他打賭,也不至於落得如此下場。誰又能想到這個被冒險家與盜墓賊光顧過無數次的巴比倫城遺跡竟然如此的險惡、令人憎惡。
不要把你們的無能當事實!鬼城中仍舊埋藏著數不盡的財寶。這一點,我會親自證明給你們看!
想起自己賭氣時說出的那番幼稚的豪言壯語,我臉上有些發燙。
不過那確實是事實。因為沒有人進到過鬼城的深處,那座屹立了近千年的巨大城牆,分割了內城、外城,同時也阻止了冒險者的深入。當然並不是說沒有人翻越那座城牆,而是他們沒有一個人能夠活著回來向人們講述內城中是什麼樣的、裏邊有著什麼。
或許,我也終將避免不了這樣的厄運,成為他們中的一員。
借助著油燈微弱的光亮,我打量著四周。
粗壯、高聳的古樹看起來格外的醜陋。千年的時光令蒼老而腐敗的氣息環繞起間,使得這些樹看起來也同樣腐朽。
粗糙的樹幹上布滿皸裂與蟲蝕的痕跡,猶如哀怨嚎叫的巨大怪臉,枯死的枝幹猶如幹癟的斷肢,攀附其上的藤蔓更像是屍體上瘋狂生長的枯發……
而那高聳的樹冠,它們異常茂盛,長勢狂野,如同一隻巨大的枯手,伸向高處、伸向天空、伸向那散發血色光芒的月亮。它們渴望著光輝、渴望著生命。為此而竭力伸展著,將整片天空遮蔽的嚴嚴實實,阻擋著天空上灑下的日月光輝。
我將油燈的亮度再次調高,借此看清前方那顆格外粗壯古樹。
粗糙樹幹上有三道明顯的箭頭割痕。那是我先前做下的標記,每一道割痕都代表著我從這裏經過,以及前行的方向。
在這條沒有岔路的小徑上徑直前行,指南針的指針未曾改變,可我還是詭異的一次次繞了回來。世間最惡劣的玩笑也不過如此!
難不成樹還會跑?整座森林猶如狡猾狼群尾隨著我,注視著我的一舉一動,等待著我最終筋疲力盡的那一刻。又或者這條從鬼城離開的路我已經走過三次甚至更多,卻再每一次即將走出森林之時又再度回到了原點……
我不禁打了個寒顫。這些個臆想甚至比怪物更令人害怕。
親身的體會讓我明白了當地人懼怕這裏的原因,同樣也理解了這個為何會被稱作禁地。
白天屬於現實,夜晚屬於夢境。
那是村中流傳的謎語,相傳其中隱藏著巴比倫城的秘密。而現在,我對寶藏已經不再奢求,隻希望它能夠告訴我如何才能平安的離去。
我將手伸進口袋,即使是隔著手套我都能感受到其中之物的冰冷。那是一枚古代銀幣,是導致我迷路的罪魁禍首。
正是因為看到了它,我才會忘卻忠告,將忽略時間。為了將它從牆上的孔洞中撬下,導致自己錯失了在太陽落下之前離開的機會。
收獲本是一種喜悅,而此時卻像是愚蠢的象征和滑稽的代名詞。
沒想到,那些我之前不屑一顧的忠告竟成了現在唯一的希望。這簡直是一種羞辱,不僅令我為自己的無知感到羞愧,還為此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如果能夠讓我離開,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哪怕是將自己這唯一的收獲拱手相讓,哪怕是向那些蠢貨承認自己同他們說的一樣隻是個死讀書的白癡,哪怕是真正對教會聲稱的唯一神投去狂熱的信仰,甚至哪怕是向巴比倫城中封印著的邪神獻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