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永遠是那麼美好,卻永遠不過是過去。不是麼?”
良久的沉默過後,他終於開了口。吐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後便抓起杯子,將其中的酒水一飲而盡。
回憶的苦澀,仿佛令他一下子老了許多。
他又一次抬起手,輕撫著脖子上的疤,以嘶啞的聲音講述其自己不為人知的過去。
“我出身貴族,又身為長子。因此從出生的那一刻起便享有了財富與地位。
“不同於現在這般落魄,以前的我也像是那些公子哥一樣逍遙自在。肆意揮霍家中的積蓄,為的不是享受,而是那些無聊的攀比。
“為了比誰的下午茶更好,我甚至求父母去幫我弄一些隻有皇室才能享用的紅茶;
“為了比誰的宴會更奢侈,我甚至私下挪用祖產去買一瓶古拉尼酒莊的百年珍藏;
“為了比誰更能文善武,我甚至偷偷把家中秘藏的那把矮人巨斧和無名古籍拿出來炫耀;
“最後,不分伯仲的我們開始比誰的欣賞水平更高,為此我不惜利用自己的地位脅迫那些有收藏愛好的小貴族,從他們手上搶來了卡洛斯的雕塑《失明的少女》、穆希迪的畫作《黑船》以及傳說中出自精靈之手的鏤空花瓶……
“年輕的時候還真是傻,而我現在可算懂了點什麼。”
語畢,他輕敲麵前那隻空空如也的杯子,擠出了一個貪婪、令人厭惡的笑容。
直至我畢恭畢敬的給他滿上,他才繼續將故事講下去。
“大概也就是那個時候,我開始以收藏家自詡。
“看著那些堆滿房間的收藏品,細數著每一次的勝利,卻並沒有如願的令我感到滿足。身邊沒了損友,沒了那些可以攀比、嘲笑的蠢貨,這些藏品便失去了往日的光輝。
“收藏它們究竟是為了什麼?我如此反問著自己,逃避著顯而易見的答案。
“抑鬱帶來的苦悶令人難以忍受,似乎隻有美酒才能填補自己心中的空虛。我毫不猶豫的將那瓶舍不得喝的百年陳釀打開,躺在雜亂的收藏品中自斟自酌,享受著傳說中看守寶藏的巨龍才有的待遇。
“沉醉之中,熟悉的房間令我感到陌生,身邊的藏品似乎也因此而變得詭異。雕像的少女睜開了眼睛,紫色的豎瞳像貓眼一樣放大,適應著昏暗的環境;畫中的黑船在海麵上蠕動著,船身上每一個屍骸都在呻吟著、低語著、渴求著更多的犧牲者;而那本無名的古籍則以一種詭異的角度彎折,翻開的書頁似一張咧開的大嘴,發出有如蛇語般的驚悚笑聲……
“這一切如夢似幻,像是一場不可思議的夢,又似乎是某種啟示,令我浮想聯翩,不由自主的思考其中的意義。
“它所展示是這些收藏品背後的故事?
“為了印證心中的想法,探尋之旅就此展開。
“我再一次來到古拉尼酒莊,‘詢問’那批百年陳釀其中的秘密。果不其然,這批陳釀的原料是一種會令人產生幻覺的稀有果實,而那場不可思議的經曆正是它們的功勞。
“前往安德爾市,拜訪癲瘋的畫家穆希迪。他聲稱自己的作品都是真實的,是自己的親眼所見。那艘由屍骸組成的黑船就曾經出現在東北方港口近海的濃霧之中。隨著教會將那裏焚成廢墟,令人憎惡的黑死病逐漸散去,霧中的黑船便也消失的無影無蹤。
“之後我又去了卡洛斯的故居,從他的空墓中挖出了他的日記,得知那個雕像是根據一位白發的年輕魔女而製作的,隻可惜那位魔女是被邪教用於祭祀的祭品。而雕像的樣子卻也和那位背景神秘的新星冒險家潘多拉一模一樣。
“最後我帶著自己探尋的成果與收獲的新藏品踏上了返鄉之路,結果卻因此成為了盜賊下手的目標,變成了用來勒索贖金的金蛋。”
講到這裏,他無奈的笑了笑。
“而我被綁架的地方,便是離家不遠的城郊森林。如此的戲劇性,比那些編造出來的時候都更為不可思議,不是麼?
“當然,更戲劇性的還是之後發生的事情。”
他摸了摸脖子上的疤,終於進入了正題。
“而結果,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沒有巨額的贖金,沒有浩大的討伐隊伍……甚至,連一點應有的反應都沒有。
“就這樣,我和那幾個笨賊吹著晚風,呆呆的等了整整一晚上,直至太陽再次升起。怎麼樣,是不是很有意思?”
他一口悶掉整杯的威士忌,將杯子重重拍在桌子上。而我則知趣的為他續上,無言的寬慰著他心中的苦痛。
“我很清楚,這樣的結果純粹是咎由自取。我平時的行為足夠糟糕,以至於在父母眼中這出綁架不過是我騙取家裏錢財的鬧劇。我都能想象的到他們看到那封由我親手寫的綁架信時的表情……
“哦對了,忘了說了。那群笨賊中似乎沒人會寫字,以至於連綁架信都是我親手寫的。真是群可憐的傻瓜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