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複雜而又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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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糟透了!
我討厭墓園,討厭葬禮,討厭像現在這樣,站在那些未曾謀麵的親戚之中,對著不知死者是誰的棺材假裝悲傷。
“願您恩賜,令她從死亡中獲得解脫,進入平安與光明的天鄉,息於您膝下。”牧師的聲音沉重而悲傷,卻連死者的名字都沒提,簡直太不用心了。
擤鼻子的聲音,粗魯、惡心,比牧師的聲音更大。
我瞥了眼一旁的蠢弟弟,發現他竟然低頭哭泣著,眼睛紅腫,時不時的吸一下鼻子,看上去比挨罵後的樣子還要誇張。我心中一軟,輕聲提醒他要注意下禮貌,而他依舊低著頭,不知道有沒有聽到我說的話。
父親輕聲歎息,摸了摸他的頭發。而母親更是蹲下身,為他擦去眼淚……就如同在家裏一樣,對他溺愛有加。
看著弟弟,父親眼眶有些發紅,母親更是手絹掩麵,讓我有些尷尬,似乎這裏的人中隻有我不知道死者是誰。
虛無之中,稚嫩的聲音在哼唱,似搖籃曲般催人入夢。
當我再次睜開眼睛,卻發現自己正依靠在一顆枯萎的大樹旁,四周空無一人。似乎葬禮已經結束,人們匆匆離去,卻將我留在了這墓園之中,孤獨而又無助。周圍濃霧縈繞,墓碑浮動其中,樹枝無風自動,似墓中伸出的枯手……
我歇斯底裏的叫喊著,漫無目的的逃竄。任憑眼淚打花妝容,泥濘沾汙裙擺,直至再也無力邁開腳步,跌倒在苔痕斑駁的小路上,卻發現自己依舊身處墓園,迷失在這濃霧之中。
憤怒、委屈、驚恐、不安……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我真的被嚇壞了。
濃霧遮蔽天空,籠罩大地,朦朧了夢境與現實的界限,卻比噩夢更加驚悚,比現實更加真實……
搖籃曲般的哼唱再次出現,那聲音輕柔、舒緩,恬靜卻又悲傷,吸引著我向濃霧深處走去。
就這樣,我再次看到那巨大的枯樹,回到了自己醒來的地方。
樹旁,身披破布的男孩坐在墓碑上,晃著腳,哼著歌,一手拿著木棍,一手拿著墓碑上的花束。他突然跳了起來,站在高高的墓碑上,拋灑花束,同時揮舞著木棍,有意無意的將那些花灑在了我的身上,討厭而又惱人。不僅毫無歉意,更是忽視了我的存在。
果然,男孩子都是幼稚的。他們總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做著不切實際的夢。這個身披破布的小家夥恐怕正幻想著同幽靈搏鬥,幻想著自己是傳說中的英雄。可實際上呢,他卻是在褻瀆死者,像個蠢貨一樣打擾他們的安寧。
糟糕的心情,令我忘卻風度,將思緒化作言語,斥責他的所作所為,借此宣泄心中的苦悶。
男孩被我嚇了一跳,他一腳踩空從墓碑上摔了下來,手中的木棍更是滾到了我的腳邊。而我卻又下意識的將那木棍撿起。這實在是太過巧合,簡直就像是被什麼人安排好的一樣……
就像是我撿起的這根木棍,看起來極不起眼,卻是百年古木的一枝,盡管保持著樸素的麵貌,卻比任何手仗都不容小覷,難以想象它的主人竟然是這樣一個古怪的小男孩!
“姐姐……我的眼睛看不見,你能幫我找下棍子嗎?”他奶聲奶氣的聲音不禁讓我想起了自己的弟弟。
“給!”
我有些遲疑,那種奇怪的感覺依舊縈繞在心頭,卻還是將手仗遞還給他。
這片古怪之中,他是我遇到的第一個,也是唯一的人。或許他不能帶我離開這裏,卻能陪伴在我身邊避免我被孤獨逼瘋。
“謝謝……”
他的表現近乎和我弟弟一模一樣,而長相卻不盡相同。他比我矮上半頭,破布之下烏黑的長發隨意散亂,遮掩著他蒼白、清秀的麵容,與我的蠢弟弟截然不同,卻莫名的讓我想起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