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永遠比臆想更容易讓人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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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輕促、單調的馬蹄聲中,林鳥的鳴叫聽起來不似平時那般恬噪、刺耳。
此時天色已近黃昏,空氣中彌漫著青草的芬芳,鳥兒依舊在愉快的歌唱。寧靜、祥和,這一切是如此的美好,美好的讓人沉醉,卻也美好的不似真實,仿佛自己置身夢境。可現實終究是現實,不是能用夢作為理由逃避的。
我靠在行囊上,愜意的哼著小曲,享受馬車搖晃所帶給我的那份微醺,將那些不愉快的、無奈的想法趕出腦海,目光不自覺的望向北方,思緒隨之遠去。
盡管我看起來和常人無疑,可本質上我或許根本稱不上是一個人類。
這一點在我年紀尚幼之時便有所察覺。盡管那些教堂裏的老家夥們總是刻意隱瞞我,令我近乎沒有和同齡人有過接觸。然而他們嚴謹、可以的同時卻忽視了自己的眼前——那些教堂穹頂上的壁畫。
繪畫中,除去神和魔鬼,所有人的肚子上都有著一個淺坑,人們稱它為肚臍,說它是人降生時所必然留下的烙印,是孩子擁有母親的證明。而這便是我與他人所不同的缺陷。我的親身父母恐怕因此而視我為怪胎,將我拋棄。
除此之外,對於自己的身世我還有一個極其驚悚的猜測。那便是我的本質和看上去的截然不同,是被人們所畏懼的怪物。
我為此感到自卑,感到害怕。即使是被教會收養,過著有如供奉般衣食無憂生活的如今,也依舊如此。秘密終將會有敗露的那天,我那非人怪胎的本質是我終將無法隱藏,無法逃避的。
幸運亦或不幸。睡夢中我總是夢見接下來將要發生的事情,卻是因為我犯下的錯誤而導致人們意識到我的身份,將我釘在十字架上示眾,唾棄、咒罵我的存在,百般折磨過後再把我活活燒死……
當然,這還是其中最為痛快的死法。在夢中我遭受的最恐怖的折磨是他們把我趕出大教堂。我如同乞丐一般流浪,顛沛流離,饑餓、寒冷、病痛……可我卻沒有勇氣結束自己的生命。因此我醒來的每一天,所言的每一句話,做下的每一個決定都極其謹慎,害怕自己那恐怖的臆想化作現實。
我原本以為自己的生活會一直如此下去。可這終究不過是我的幻想,在我二十歲生日的那天,我所擔心的一切終將還是化為了現實。
那天晚上,被人們稱為教皇的老頭兒帶我去了大教堂最深處的聖物庫。
對於那裏我並不陌生。其中不僅存放著最初那本由古語書寫的《聖典》,還存放著真正的聖物。比如傳說中能夠使人長生不老的聖杯,擁有意識能夠選召勇者的聖劍,潔白卻閃耀著星光的聖體裹屍布……
我一直對那裹屍布非常感興趣,它有如初雪般潔白,卻又如同黑夜般空靈,無數的星光更是流轉其上。
在我年歲上幼的時候這老頭兒經常帶我到這裏來,拿起那本被稱作最初的《聖典》為我講述其中的故事,教導我認識書寫其上的古怪文字符號。可我的心思卻一直放在那神奇的裹屍布上,隻是從未敢提出要求,觸碰它。
而這次老頭兒,竟主動將那裹屍布遞到了我的手裏。
看著其上的星光,一時間我竟差點控製不住自己的表情,笑出聲來。那些星光,共同組成了一個由古語組成的詞語——凱爾。而那正是我的名字!
“您總是這麼冷靜,簡直和那位隕落人間的天使先知約翰一樣。隻不過先知祂實在是在人間呆的太久了,所以才會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