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再提的必要。
這會兒我腦子裏正在盤算的,是怎麼讓一個女人對我說對不起。
我不是一個虛榮心強的女人,但我還沒大度到容許另一個女人踩在我肩膀上拉屎撒尿。我準備教訓一下翊坤宮那個囂張的武才人。
這個自以為是的女人隻不過是接連兩天被蕭煥召去養心殿侍寢,居然就敢當著太後嬪妃的麵頂撞我。她以為後宮是她那個區區三品侍郎的爹開的小花園?
當然,教訓她,有很多種方法。
我可以先花上幾個月的時間去拉攏她,讓她以為禁宮裏的這個皇後,是她最死心塌地的好姐妹,接著,再花上幾個月甚至幾年的時間,去等待一個可以置她於死地的機會,比如說……某天蕭煥已經對她不再有興趣,而她仗著自己和皇後要好闖出了一個不大也不小的禍。
如果我嫌這個方法太費精神,我還可以很婉轉無心的,在後宮嬪妃聚會的間隙,多讚歎幾句武憐茗耀眼的恩寵……不用多撩撥的語調,甚至不用流露出應有的幽怨,等不了多少時候,那些一個個手腕玲瓏心思如電的宮裏的女人們,就會很賣力並且小心的,代替我拔去武憐茗這個大家共同的眼中釘。
在這個後宮中,實在有太多的方法讓一個人消失得不明不白。
不過,今天我不打算用這些方法中的任何一個——因為那些不夠痛快。
案頭的琉璃猊獸嘴裏嫋嫋的吐著青煙,我從榻上坐起來,光腳套進鴛鴦挑金的繡鞋裏,站起身,百鳳浮雲的朱紅長裙拖到長絨波斯地毯上。
用手支住頭,以防止發髻上那個嵌了七寶的金鳳簪掉下來,我向身邊的小山笑了笑:“想不想跟小姐我去煞煞那個武才人的威風?”
小山是我帶進宮的陪嫁丫頭,如今儲秀宮的管事宮女,沒大沒小慣了,居然瞟我一眼,甩過來一句:“你又想玩兒什麼?”
我笑,抬起手看指尖新塗的蔻丹,也瞟她一眼:“你就好好瞧著吧。去,差人把武才人叫到禦花園。另外,交待人在絳雪軒前的紫藤架下給我泡上一壺茶。”
小山有些刺繡的愛好,這時候撇撇嘴,頗不情願扔了正在繡的鞋麵,起身出去布置。
我等了一會兒,披上雪錦的雲肩,遮住宮裝外□的雙肩,踱出房間,招手叫來幾個宮女內侍,一陣嘀咕。
都安排好了,開始出發。
一路羅傘逶迤,身後光宮女就跟了一群。
到禦花園的時候,小亭中的清茶和糕點已經備好,掃淨石凳坐下,正好聽到禦花園門口一陣騷亂,小山已經把武才人帶來了。
從天一門前的鬆柏連理枝到絳雪軒前,大概有兩百步的距離,需要穿過一個花壇,一排養荷的大缸,一座太湖石假山,一個紫藤花架,走起來,隻是幾個眨眼間的功夫。
我捧起桌上那杯獅峰龍井,慢慢啜著,然後聽到在天一門前一路響起來驚叫聲、瓷缸破裂聲、水聲、滑倒聲、奔跑聲、尖叫聲。
一切聲音停止的時候,我放下茶碗抬起頭。
武才人站在亭下,釵鈿垂亂,頭發順著臉頰散落,美麗的大眼睛驚恐地張開,輕綠的薄紗濕漉漉貼在身上,泥漿和草葉順著起伏有致的曲線滑下。
如果我的安排沒出差錯,那麼她剛剛是先被人當頭一盆冷水潑到身上,然後在昏天暗地之際,又被推到了滿是泥濘的荷花缸裏。
不過,真是個美人啊,如此狼狽也不掩嬌美,怪不得能在後宮嬪妃中獨得寵幸。
我眯上眼睛,笑著起身,手中那柄團扇遮住下頜,露出半張嘴:“哦呀,這不是武才人麼?怎麼弄了滿身的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