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意太差!”

小販這才明白過來,她方才含糊的說出那句,好像是:“用色真俗……”

挑剔的客人也不是沒有見過,小販陪笑著伸出三根指頭:“這位小姐,我這一把傘才買三十文錢,您要拿來和流玉坊三兩銀子一把的三十六骨紫竹傘比,是會差了點……”

“我沒和那個比,”那個少女輕哼一聲,“流玉坊每年運到京城去那三兩銀子一把的傘,也就比你的傘耐看那麼半分而已。”

小販聽這少女口氣太大,正想打趣兩句,就看到她突然轉了身,向站在她身後,一直被她拉著手不放的青衫公子笑靨如花:“蕭大哥,你給我畫個傘麵吧!”

一下給噎了,小販暗暗翻眼:你以為這是人人都能畫得!

果然那個年輕公子笑起來,聲音溫和:“我畫得並不會比流玉坊的畫師更好。”

“我不管了,反正我要你給我畫,順便再畫個風箏屏風梁柱什麼的吧。”隨口不在意地說著,那個少女轉著一雙明亮的大眼睛,笑得十分得意,“住在我家裏,畫上一兩個月就好了!”

小販簡直服了:這姑娘家的不懂矜持就算了,居然還這麼露骨……忍不住上下打量那個青衣公子,一派儒雅斯文的,被拐了真可憐。

被少女的話逗得笑了起來,年輕公子搖頭:“你還不如說讓我給你畫一幅山河萬裏長卷,這麼我就要在你家裏住上幾年了……”

“哎呀,風箏屏風梁柱都是天天看天天用的,那個什麼長卷除了每隔十年幾十年拿出來跟人獻寶之外,還有什麼用?我不請你去畫那種死物,看我多看重你!”嘻嘻哈哈說著,少女已經把手裏的紙傘高高擎了起來,遮住他的頭頂,“看這樣子要下雨,你病還沒好,千萬不能再淋壞了。”

她嘴快手更快,轉眼間小販手裏就給塞了三個一兩的小銀元:“跟你說啊,你傘除了沒有流玉坊做的光鮮,骨架可比他們好多了,那些個名聲在外的東西,不一定好到哪裏!”

這算是誇吧?小販還沒回過神兒來,那個一身粉綠的少女,也不把新買的傘合起來,就這麼晃著畫了丹桂的紙傘走了。她把沒有拿傘的手從那個青衣公子的下臂裏掏出來,低頭一下下的從手裏啃地瓜。

手裏的銀元涼晶晶的,小販把沾了汗水的銀子放到袋裏,心想:這姑娘除了瘋瘋癲癲的,其實還不錯……

人越來越多,小販很快就不見了他們的身影,隻能向著虎丘移動的人流裏,依稀有一把張開的淡黃顏色的紙傘。

涼亭之下,虎丘大石邊緣,卻突然騷動了起來,因為空無一人的大石上,突然站上了一個青衣年輕人。

躬身向四周行了禮,那個年輕人笑容淡然:“在下鬥膽,有個不情之請,在下願代四大山莊迎戰靈碧教,不知諸位前輩意下如何?”

這句話實在有些狂妄,且不說他隻是個名不見經傳的江湖後輩,即使是成名已久的俠客,貿然插手別家的事務,也會被認為是對四大山莊的不敬。

接著不知是誰驚呼起來:“這不是蕭雲從嗎?就是他打敗了溫昱閑,奪了天下第一劍!”

笑了一笑,將手中的勝邪劍舉到胸`前,他笑了笑:“正是區區不才。”

虎丘大石上突然站出來一位白衣的劍客。

就像一條影子一樣,他突然出現在大石之上,低頭看著手中那把通體烏黑的長劍。

他的年紀已經不小了,卻也絕對不老。他的臉上分明已經帶上了揮抹不去的滄桑,他的眼神中,卻像是還有著少年人一樣的明亮天真。

他的神情很淡漠,仿佛他手中拿著的,是剛剛才隨手撿起的兵刃,隻不過因為適手,就勉強拿來用用,但偏偏在那淡到極致的神情裏,卻有著無法言說的傷痛,仿佛是江湖羈旅的遊子,於車水馬龍的鬧市裏,看到當年曾生死契闊的戀人牽著幼子從眼前走過,目光就此再也無法移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