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隆冬臘月裏的冬陽初升,枯草杆子上結著剔透的霜,冰封的湖麵上冒著一層冷氣,不帶一絲暖意。

矮破的黃土房中隻有一扇小小的高窗,屋內視線極差,最裏頭依稀可見稻草杆子結成的簡陋床榻,上麵蜷縮著一名身形瘦小的女子。

門口站著一位身穿貂絨華服的女子,目光輕慢望了過去:“還活著嗎?”

旁邊身材發福的老婦人,急忙上前諂媚道:“活著活著,貴人放心,這女人命賤,關上幾天死不了。”

“給她鬆綁。”嬌容豔麗的女子,慢悠悠的開了口,悅耳的聲音有些冷:“這裏沒你什麼事了,從哪來的到哪去,別讓我看見你!”

老婦人從婢女手裏收到了一袋碎銀,眼睛笑得眯成一道縫:“好好好,謝貴人恩賞,老奴這就走!”

幽暗的房中,愀然隻剩兩人。

“王妃還在等你的夫君?”女子勾起紅唇,望著全身是傷的女子,眼中掃過陰冷的諷刺:“王妃,我該誇你癡情,還是該笑你蠢?你以為你這樣,他便心疼會來救你麼?”

受傷的女子站不直腰,蜷縮著身子,蒼白的臉上都是血跡,咬牙回道:“他會。”

啪!狠狠甩過來的一巴掌,幾乎要將她整個人掀翻在地。

她嘴角溢出了一絲血,撐出一抹笑:“他會來的。”

下一瞬,她被妝容華麗的女子死死抓住衣領,目光怨毒發狂:“賤人!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阿澈憑什麼要來救你!”

“你不過是身份卑賤的丫頭,你配得上做他的妻麼?嗬,當真以為阿澈護著你麼?現在看看你現在什麼鬼樣子,他根本看都不想看你一眼!”

突然,美麗女子猙獰的笑起來:“知道嗎?因為你太沒用,他已經不要你了!他已經將你休了!哈哈哈,你說你拚命吊著一口氣,還等什麼呢?”

嘴角流血的虛弱女子,突然來了力氣:“你胡說!”

嬌麗女子從袖口裏掏出一封筆跡未幹的信封,狠狠的砸在臉色蒼白的女子臉上。

“睜大眼看!這是你的休書!賤人,你以為真能跟我鬥?”

地上麵色虛弱的女子,望著筆勁如虹的‘休書’兩字,臉色白得像外麵冰封的湖麵。

心冷得如冰,裂開了一道口子,漸漸龜裂。

指尖染墨,她猛地尖聲叫起來:“你胡說!胡說!這休書是假的!一定是假的!”這不是真的。

肯定是有人去模仿了他的筆記,要騙她?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尊貴美麗的女子勾唇輕笑,湊近她,幽幽的聲音冰涼又無情:“別再自作多情了,我親自研的墨,看著他親手寫的。”

張揚囂張的人影褪去後,死寂如水的房中,隻她死拽著信封,滿滿都是她淒楚愴然嗚咽聲。

良久,直到一雙金絲勾邊的黑靴出現在她麵前,她才抬起頭。

隔著朦朧的視線,她隻瞧見他如高山冰雪般俊美的輪廓,他居高臨下的望著她。似乎他麵容上,永遠帶著一股清淺冷淡的疏離。

她的視線還是模糊,傻愣愣的拿起信封。用很輕很沙的聲音,問他:“王爺要休我?”

那挺拔英俊的身姿微微一頓:“是。”

她滾了一行眼淚:“為何?”

他薄唇緊抿,稍稍遲疑的聲音清寡,又無情:“無後。”

她眼中閃過一絲錯愕,隨後像是發狂一般肆意大笑,無後啊,原是無後啊。

她身上都是觸目驚心的血,眼淚流得幹了,荒蕪的心中剩下的,隻有火辣辣的一片劇痛。

她想站起來,幾乎踉蹌倒下,被他扶住。

她狠狠的摔開他的手,雙眼猩紅凶狠:“夏侯連澈,我恨你!我以血為咒,詛咒你和她永世不得有後!若有所出,兒女生生世世死於非命,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

罪孽狠毒的詛咒,久久在矮破的土方中,縈繞不去,叫人心驚,叫人心寒。

曾幾時,回憶中那個溫婉如鄉間小野花的女子,會露出這樣的怨毒的神情?

回首再看,盡是心酸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