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爺的麵前。是那些書信。四爺心頭一熱,千般話都堵在嘴邊,說又無處去說,隻得淡然飲了一杯酒,四下環顧,有點傷感地說:“今年梨花已經凋謝了。”
婉兮說:“明年還會再開。”
四爺問:“你還記得從前的事嗎?”婉兮搖了搖頭,並不說話。四爺自嘲地笑了一笑,她如今是十四弟的福晉,自己是逾越了。四爺便問:“我聽說老十四將休書遞到宗人府裏去了,前幾天在乾清宮裏,還和皇阿瑪爭起來,皇阿瑪不允,他偏要。”婉兮笑著了笑,他才別扭呢,成親的時候力排眾意,如今休妻倒也一樣。
第四十章驚起雙棲蝶(7)
四爺問:“你不惱他麼?”婉兮還是搖了搖頭。
四爺說:“那我倒不明白了。”
她曾經看過一故事,講一個獵戶有一天在森林裏追一隻鷹,森林中的仙子見那隻鷹可憐,便將獵戶領到懸崖處。獵戶不小心掉下懸崖,仙子將他救起。獵戶愛上仙子,便請佛主能讓他與仙子結成良緣。佛主問她,你可知世間情愛為何物?獵戶說,守在她身邊。
佛主答應了他的要求。轉世之後,他成了武狀元,佛主便將仙子貶下凡間做公主。可惜這一朝命數已盡,他帶兵出征殉國。公主到他曾經求佛主的寺廟裏,祈佛主讓他生還。佛主問她,你可知世間情愛為何物?公主說,我願他比我更幸福。
公主離去之後,佛主香案上的檀香一陣歎息。它是那隻曾經被獵戶追殺的鷹。佛主折去它的雙翼,化為案上檀香。折去雙翼隻是為了在這裏能再見她一麵。佛主說,我再問你一次,你可知世間情愛為何物?檀香想了片刻說:“非如此不可。”
四爺問道:“他是你的非如此不可?”
婉兮嘴角上揚,卻是一個淒清的笑:“他是折了雙翅的鷹。”
是我折了他的雙翅。
第四十一章人生那不相思絕…
胤禎從江南回來之後,先是更換四爺在甘肅的重要親信——甘肅的總兵,而後,又上書皇上將四爺在湖南湖北水災時的兵權收回。如今胤禎辦起事來,心無旁騖,倒合了皇上的心意。乾清宮議政也日日不綴。他這日午後陪皇說了一會話,從乾清宮裏出來,正想著是要回府還是到兵部校場去,內務總管李德全叫住了他。
兩人站在乾清宮外白玉欄邊說話,李德全先行了禮,問道:“內務府裏要去府裏拿人,因為十四爺您的府邸,皇上讓我先支會一聲。”
胤禎納悶問道:“拿什麼人?”李德全心想,他多半是不知情的,也難怪皇上要讓自己親自來說,便說:“大清律,皇妃、皇子福晉犯了錯,休掉之後,要發配寧古塔為奴。”
胤禎冷著臉問:“什麼時候的規矩,我怎麼不知道。”
李德全說:“老早就有的規矩,冷宮那此個妃嬪不是都有去寧古塔嗎?”李德全這要一問,倒問住了胤禎。後妃到寧古塔的事情,倒是聽說過。皇子福晉,大清自開國到今,仿佛還沒有人休過福晉,就算是放冷了,冷了也就冷了,男人三妻四妾,到底做過夫妻,倒也犯不著休妻。
李德全見胤禎沒有回話,便說:“這……皇上讓老奴來問一聲,如果……”
李德全還沒有說完,胤禎冷著臉說:“先擱著吧。”李德全便盈盈地說:“那夫妻沒有拌嘴的時候,床頭吵架床尾和。”
胤禎怪李德全多事,斜眼看了他一眼,李德全見好就收,忙說還有事。李德全才一走,十阿哥從乾清門旁邊的上書房出來,見著胤禎遠遠站在乾清宮外的白玉欄邊,上來招呼,見胤禎寒著一張臉,便問:“怎麼,李德全給你說什麼了?”
胤禎說:“沒事。”
十阿哥便笑著說:“今兒帶你去九哥府裏,保證開心。”
胤禎說:“九阿哥府裏,一個月不要去好幾次,有什麼樂子?”
十阿哥說:“這你就不知道了,九哥才從江南買了個唱曲的,那身段,那舞姿。”
胤禎冷笑,諷刺說:“九阿府上唱曲未免也太多了。”上次不是還娶過一個妾。十阿哥沒聽出來他的戲謔之言,回說:“下頭的人要送,攔也攔不住呢。”
自從從江南回來之後,胤禎突然有一種空曠之感,仿佛是覺得心裏空蕩蕩的,可是每日裏眼前明明晃來晃去許多人,怎麼覺得得空蕩呢。胤禎心思,這個時辰回府,等天黑下來,還要等好久。
胤禎和十阿哥走到午門去坐轎,一邊走著,十阿哥突然想起什麼,問道:“我聽八哥說你要休妻?”
胤禎說:“沒有這樣的事。”
十阿哥便笑著說:“我就說不可能,這賭我可贏了。”
第四十一章人生那不相思絕…
胤禎皺眉說:“怎麼我還當了靶子?”
十阿哥笑道:“分你一半總成。”倘若是從前,胤禎至少應覺得有趣,隨十阿哥嬉笑一回,如今笑不出來。
連如此悲愴的琴聲,胤禎亦覺得麻木。
彈琴的人坐在一紗縵遮擋的亭子裏,九阿哥偏愛玩花樣,說這女子才色無雙,偏讓她先彈琴,再引見給大家認識。有點猶抱琵琶半遮麵的意思的。胤禎和十阿哥到的時候,園子裏已經坐了幾個九阿哥府的常客,胤禎倒不是為聽琴來了,隻來打發時間。琴聲緩緩慢慢,錚錚有聲,眾人都叫好,稱道從來琴音都無此種緩慢揪心者。